“娘!娘!”芽芽儿红扑扑的一脸儿急相,跑着一头撞进屋来,书包甩出,醢在后面跟着的爱灵身上,“慢点儿大侄女,看跩了?”爱灵撞见了殷张氏就问:“老娘,门房说俺大嫂来了,哪呢?”
“芽芽儿!娘在这儿呢。”母女连心,春芽听见芽芽儿叫她的声音,一头跑出来,芽芽儿和春芽母女都愣了一下,“娘!”芽芽儿飘洒着一颗一颗泪珠儿儿扑过来,春芽一把搂抱住芽芽儿,眼泪刷的掉了来,“芽芽儿!芽芽儿,你可叫娘想死了!”芽芽儿哭着,“娘,俺天天梦见……”
殷张氏蹑手蹑脚的叫美娃快走,拉上柳月娥和爱灵鸟雀儿的回了里屋。爱灵脸上挂着泪珠儿,一手牵着殷张氏的手,倚着门缝儿,看离别又重逢的母女俩儿,毫不吝啬地尽情拿相思相亲的泪水洗面,哭作一团,“娘,俺爹不也回来了吗,俺咋没见?”殷张氏含着怜叹的泪水,抚摸着爱灵的头,“你爹和你二叔去泡澡了,一会儿就回来。”爱灵两眼汪汪的仰脸儿看着殷张氏,“俺见着爹也会这样子吗?”殷张氏抹下脸上的泪说:“母女连心,父女连筋,哪个不是父养母生啊!”爱灵说:“俺还没看清大嫂长的啥样儿呢,更没叫声大嫂,就叫你给拽进屋了?”爱灵瞅眼一旁的柳月娥,“老娘,大嫂这一来,可得装一肚子的委屈,你可得多体量点儿。嗨,一铺炕,哪个女人也不愿把炕头倒给别的女人。”殷张氏嗤溜声,看下柳月娥,“嗬,俺老姑娘小大人了,还懂女人心思了?”柳月娥也笑笑,“嗯,老妹子,人小鬼大,多暂你像我看你咋整?”爱灵唉声说:“月娥嫂子,你是钟情看上灯亮了,夺人所爱,才飞蛾扑火,**其香,甘愿人小。俺长大了,要争取婚姻自主,一夫一妻,做个独立的新女性,决不作男人的附属?”殷张氏点下爱灵的脑门,“小孩伢子,都跟好灵蔼灵学的,越说越离谱?月娥,俺看春芽这人还是挺好处的,你也别太怵惧啦!咱出去劝劝,别哭恋了,伤身!”
殷张氏拉着爱灵和柳月娥走出里屋,爱灵喊着,“大嫂!大嫂,搂着亲姑娘就不撒手了,别忘了你还有俺这老妹子呢?”春芽抬头拿哭肿的汪汪双眼瞅着梳两辫子的爱灵,芽芽儿抽抽达达地对春芽说:“小姑爱灵。”春芽搂过爱灵,“老妹子!”爱灵感动的搂着春芽的腰,“大嫂!俺大侄女天天念叨你,俺也想你。这回来了,别走,咱们可以成天在一起了。”春芽稀罕的抹着爱灵的头,“大嫂不走了,那啥,陪着你和芽芽儿。”
“大嫂!”
“大嫂!”
好灵和蔼灵姐俩像两只活泼燕子似的,喳喳张着翅膀飞进屋。屋子里一下子驱走了伤感和沉闷,顿时春天一样的充满阳光的活跃起来。
“大嫂,这是俺三姐好灵……”爱灵拉过好灵向春芽介绍,刚要介绍蔼灵,这话还没等说出口,芽芽儿就扯着蔼灵的衣襟抢着说:“娘,这是俺四姑蔼灵。大师爷,一肚子新玩意儿,贼拉拉的多!”爱灵不乐意的嗤嗔着芽芽儿,“就你嘴快?”芽芽儿筋筋个鼻子对爱灵一冲脸儿,“嗯!”爱灵拿手点着芽芽儿的鼻子,“小嘎巴孩儿,欠儿登!你娘来了就不待敬小姑了,净任儿的哈?”芽芽语钝地嘎巴嘴,爱灵占上风地说:“嘎哈吭呲瘪肚的,尿唧啦?”芽芽儿装作不再乎,扬了二正的笑嗤嗤地仰脸儿挺脖儿的倒背手瞅着爱灵,趾高气扬的样子。可眼神却滴溜溜的毛愣,怕爱灵使老姑娘的小性,生气,就又软和下来,底气不足地说:“俺没仗着俺娘啊?”爱灵在家里打狼,在争强好胜的众姐妹中,啥也抢不上槽。她抓住个垫背的大侄女芽芽儿,牢牢控制在手里,主宰着芽芽儿。她在芽芽儿面前不仅装大,还俨俨像大人的自尊个个儿长辈地位,不许芽芽儿冒犯。这倒不是欺负芽芽儿,倒觉得是个个儿是芽芽儿的保护神。不管在学堂里和家里,爱灵总是站在芽芽儿一边,护着芽芽儿。芽芽儿这一反常抢她的话,觉得芽芽儿仗着她娘来了,要撼动她的统治地位,就有些不是滋味,“那你得瑟啥,半拉可叽的小毛孩?”芽芽说:“小姑,你不也小屁孩儿呀?”爱灵说:“别没大没小的,谁小屁孩儿呀?小姑!”心儿和小胖从里屋不哪噶达钻出来,捧爱灵的臭脚,“小姑!小姑!大姐娘来了,不跟你玩儿,大侄子跟你玩儿!” 好灵和蔼灵拉着春芽的手,看小孩儿逗嘴,爱灵对春芽无奈的摊摊手,“大嫂,你看到了,俺这当小姑的可咋整,你不来,芽芽儿这帮孩崽子都快把俺当娘喽!”小胖搂着爱灵的腰间,贴呼地说:“小姑,姑妈是啥,不就是妈嘛!”小胖童言无忌的这憨直话,逗得满屋大人这个乐。爱灵哎哟的亲着小胖的胖脸,“瞅俺这小侄儿这招人稀罕!”爱灵装成大人长辈的可爱样子,叫久无孩子在身边的春芽感动得眼睛里又现泪花。
“大嫂来了哈!”艳灵拐撑个大肚子进来屋,美娃抱着茵茵随后,“二嫂不回去拾叨屋子,俺猫在家里也不知道个信儿?”
“俺二姐也是俺三嫂子艳灵!”蔼灵给春芽介绍着艳灵,春芽拉住艳灵的手,扶艳灵坐在椅子上,也是明知故问,“这二姐就二姐呗,咋还叫上三嫂子了呢?”殷张氏从美娃怀里抱过茵茵,拿茵茵对春芽说:“咋论,俺茵茵和心儿、小胖也管你叫大娘。”爱灵逗着茵茵,“你管俺叫姑姑还是叫小姨啊?”茵茵挓奓小手,咿咿呀呀地说:“姑姑姨!”
“哈哈……咕唧姨。”
“俺孙女就是聪明,叫奶奶!”殷张氏稀罕地亲着茵茵,“奶奶姥!”殷张氏瞅着乐着的大伙儿,“这小丫头,贼拉拉尖了!”蔼灵拿茵茵手撩逗说:“都叫你老封建脑筋闹的,姑舅亲就够亲的了,又弄个倒插门又过继的,一本糊涂账,叫茵茵咋叫呀?二姐,娘没少找人掐算,还到娘娘庙进香拜过养子娘娘,你这回肚子可要争气,可给咱娘生个带把儿的,要不落老埋怨了?”殷张氏点下蔼灵的头,“死丫头,疯疯张张的,净说嘴,到时候看你的?”蔼灵一跺脚,扭扭达达喊声“娘!”跑过抱住春芽,“大嫂,看见没,老脑筋吧!”又贴春芽耳朵悄声说:“大嫂,四妹子俺给你提个醒,这回一定揣上个带把儿的,叫……”春芽脸红的瞄下柳月娥,扭身捂住蔼灵的嘴,“不许瞎说!”心儿扒扒春芽的胳膊仰脸对春芽说:“大娘,四姑一定说叫你给大姐生个小弟弟!”蔼灵咯咯跑开,春芽绷着心儿的脸腮稀罕着,羞涩地瞅下柳月娥说:“心儿乖,待会儿大娘给你拿黄县家大枣吃。”心儿点头,小胖也拉住春芽胳膊,“大娘,小胖也乖。我也要吃大枣。”春芽拍拍小胖的头说:“在外头的爬犁上搁着,大娘不知爬犁在哪呀?”好灵拉过心儿、小胖说:“三姑领你们去找。爱灵、芽芽儿走啊!”芽芽儿拽着春芽蓝地白花棉祅不想离开春芽,春芽推推说:“娘飞不了,去吧!”芽芽儿恋恋不舍的回头瞅瞅春芽,跟着蔼灵跑开了。
潘妈进屋,“太太,洗澡水烧好了。”美娃说:“大嫂,拿上换洗衣服,咱洗澡去吧!”春芽疑虑一下,“洗澡?”殷张氏劝说:“你大舅和二掌柜上外头澡堂子洗去了。跑一两个月的道儿,埋咕汰的,害啥臊,洗洗,大德子爱干净。”柳月娥噗嗤一笑,“我帮春芽姐洗去。”殷张氏对柳月娥使个眼色。那意思是说,你还真把你个个儿当小的了?“你消停的吧,抱茵茵,叫美娃去。她们妯娌,有啥呀,伺候伺候大嫂还不应该的。就当回使唤丫头,是不美娃二小姐?”殷张氏说笑着美娃二小姐的身份,一句大德子爱干净隐喻睡觉的话,叫春芽脸通红心砰砰的低头无语的和挽着她的美娃乖乖走了。
“娘,瞅你乐的。你是说大嫂呢还是把你心里话说出来了?俺看俺爹回来了,你比大嫂要见着俺大哥还高兴!”艳灵也是高兴,扒哧着打心里乐到脸上笑的殷张氏,“这儿媳妇,哪有这么扒哧婆婆的。公爹也是你说的?”殷张氏个个儿说完个个儿憋不住乐,个个儿先哈哈上了。艳灵和柳月娥也是乐得不行,艳灵捂着蝈蝈的大肚子直喊肋茬子疼儿。
随一阵冷风吹进屋儿,好灵、蔼灵和爱灵背包摞伞领一帮小孩子拖拖捞捞地呼拉进了屋。
这一脚踢出屁、一拳打掉牙、一咽刺扎住嗓子,啥事儿不都有赶巧吗,往一块堆儿凑。春芽虽面上接受了柳月娥和小鱼儿,可心里还是疙疙瘩瘩的犯堵得慌,这后面跟着的大丫儿和小德的到来,着实叫殷张氏和艳灵、柳月娥一惊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