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房老耿头脸上也沾了喜气儿,乐呵呵地领来了崔武,崔武拱手高举,“各位,恭喜恭喜!今儿个,小阳春儿。” 吉德拱着手说:“刘海戏金蟾,你刘海大仙一撺儿没影儿了?骟驴骟马又骟猪,可人挨骟的滋味好受不哪去吧?” 崔武渣拉巴沙地开玩笑说:“好不好受也骟了,皇帝耍戏太监那不一愣一愣的。我是太监捧着娘娘七寸金莲,香臭不知啊?” 二掌柜正色道:“太监不可干政,早有古训。你为何明知故犯,该当何罪?” 崔武正言道:“我怕皇帝踯(zhi)躅(zhu)不前,错过牲口拴橥(zhu),又恐兽麈(zu)夹着拂尘而逃,所以才冒死说上一言,通个风报个信。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当了回太监,自知皇帝怕微臣被人当汤瓜儿,才‘骟’其身,静其志,加以庇护。我有罪,可罪不当诛,我倒是来讨杯喜酒喝的。”
“哈哈,吴用磕头磕到诸葛亮头上了,晁盖要是不取生辰纲,那可是个大窝囊废啦!” 吉德打趣地凑哈哈,“酒,有你崔镇长喝的。俺倒担心怕你喝多喽,惠子小姐会不高兴?咋的,狗尾巴花没跟来?” 崔武神秘地说:“跟来了。” 吉德东张西望,“哪呢?”崔武指指吉德自个儿屁股:“这儿呢。”吉德哈哈地说:“好个你铁板烧,也知逗人了?”
二掌柜猛然醒悟,回头再找土狗子和土拨鼠不见了人影,忙问:“牛二,那两个死活兽呢?快让他俩掌秤过秤去呀?”牛二说:“等你想起来晚三春了。他俩鬼灵精,早猱杆子了?” 二掌柜笑了,“我说呢,咋没有耗子的吱吱动静了呢?”
崔武正下脸儿说:“耗子不吱吱了,狼又嚎丧了?大伙都听说了吧,溥仪从做上万人之上一人之下的儿皇帝,康德康德,脑袋糠,心缺德,这不又颁布了皇帝训令,啥警察治安法、保甲法的。县里的日本参事官,来咱镇上也成立了治安团,说是补充日本守备队的兵力不足。马六子的团长,邓猴子又抖上了,弄个团副。这是日本人以华制华阴谋,鹬(yu)蚌(bang)相争,渔翁得利!” 二掌柜说:“嗨哟,一眼儿的一担挑,又一锅搅马勺了,尸位素餐,两个二乌眼,咱们又有好戏看哟?只要他俩窝里斗,咱们就有隙可钻?” 崔武又说:“你有隙可钻?日本人正好也看中他俩这一点,利用他俩的隔阂,相互掣肘,互相牵扯,便于控制。再加上这保甲法,牌、甲、保,一户摊事儿,十户连坐,更是歹毒之极?我的担心正成为现实,日本人是想长治久安,赖这儿不走啊?长期当咱们的主子,这、这如何是好啊?”
姜板牙俏皮而又严肃地说:
“管它呢?整呗!亡国奴嘛,生杀大权捏在人家手里,咱就这儿一堆儿一块儿,你能把咱整哪旮儿去呀?反正死孩子不怕狼啃咬,死猪不怕开水烫,你有千条妙计,咱有一定之规,你施你的法,我行我的素。做大酱得有酱味,做人得有人味,你我这汉奸不没做亏心事儿吗?扪心自问,拍拍心还良善,脊梁骨不发凉,鼻尖不冒汗,脸皮不发烧,两腿儿不得瑟,还有啥呀?妈妈的,神仙难断世间事,穿过地狱就是天堂。这雨已经下了,谁捅破的天啊?女娲哭,玉皇跳,小鬼作的妖。束手无策的人呐,各想各的辙,穿蓑衣的人最担心淋的是腿,打雨伞的人呢最顾虑淋的是脚,光出溜的人呐,倒是无牵无挂,淋******吧!咱们只要真正把心摆正,把脚走正道喽,身后一溜溜的泥窝窝,雪窝窝,对的还是心窝窝。镇长,我的顶头上司啊,啥叫忧国忧民哪?那都是文人骚客的舞文弄墨,自讨苦吃?咱们是不想亡国,国也亡了。咱们是不想为奴,奴也当了。咋办?怨天怨地,不想活了?马不二鞍,臣不二主,女不二夫,都想杀身成仁?那不更中了日本人的意了吗?啊,正好日本移民像扯拉拉尾似的,源源不断。你自个儿腾地界儿,我一元钱一垧地的钱都不用花,就焚尸上肥了,多好的事儿?咱们得跟老越王学学,卧薪尝胆,励精图报。再有点儿韩信的肚量,忍一时胯下之辱,胸装百万雄兵。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咋样?挺直腰杆做人,阿谀奉承为的是掣肘使绊,卑躬屈膝为的是西南大道送鬼魂儿。只有扛着磨盘活下去,才有报仇雪恨那一天?咱俩啥汉奸不汉奸的,咱们知道露裆之辱,欺压之苦,那还叫汉奸呀?****不知香臭,那才叫铁杆儿汉奸呢?”
崔武说:
“我正是要找你姜村长这样的人,一同抵制日本人的阴谋。”
吉德说:
“爹虽老矣,鸿鹄之志尤存。我辈亡国不亡心,以商为本,壮腰鼓气,自强不息,赶走倭寇,还我河山!崔镇长,只要咱们同心同德,小鬼子在一天,咱们就斗一天,俺就不信那个邪了,区区个弹丸之地的小日本,能老骑在咱泱泱大国之上?”
二掌柜哈哈说:
“南豆腐,北豆腐,南豆腐紧,北豆腐松,南豆腐冻了蜂窝小,北豆腐冻了蜂窝大,南豆腐糟巴,北豆腐筋道,南豆腐养分不如北豆腐,北豆腐强身又健骨。豆腐囊,豆腐软,不扛刀,扛咕嘟,千滚豆腐万滚鱼,滚滚出个朗朗乾坤白净天!”
小鱼儿绷着大肚子,茫然地望着天上飘浮的几朵乌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