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两名总司,还有近一百人的缇骑司使,已经分散到各个地方了。除了他们本人,谁也联系不上。
计划是缇骑给出的,两名总司一名跟随谢神策,带十余人扮成商队,另一名总司则是混入那支王庭商队,两只商队相距半日距离,一同北上,在大灞城回合,那里会有提前到达的缇骑司使接应。然后再根据情报现况,做具体谋划。
就这样,很简单的,谢神策的第二次鲜卑之行便开始了。仓促的让谢神策自己都觉得意外。
贺若缺自然是随行的,二里人在他反水之后欲将他兄妹除之而后快,当时虽然没有下杀手,但贺若缺本能的感觉到若是落入他们手中,必将生不如死。
这种感觉很奇妙,没有根据,却极为准确。他的战略战术修养都不谢神威与谢神策,当年能逃出拓跋部的围追堵截,除了强横的武力,敏锐的直觉才是他最大的依仗。
为了避开交战区,商队选择从西北穿过一片阿拉善沙漠,然后再折向东北,到达流塞州的大灞城。
商队选好了骆驼,身份也伪造好了,取了西北军的通关批文,谢神策这一队商队便缀在了那支与老大夫有过接触的商队的后面,那支商队的首领叫拓跋禧,汉名叫元禧,是个浑身肥肉秃顶的中年男人,在出城之前还与缇骑张总司扮成的商队主事人有过交道,两人是一同租了骆驼队的。
谢神策的这支商队名叫泗城商队,标明了是淮商的商队,隶属泗州城,做的是丝绸与茶叶。“雇佣的”伙计也都是南方人,口音明显。关于身份与伙计,谢神策从来不担心,因为这支商队除了张总司与五名铁卫以外,从上到下都是淮商的人,雇佣的镖师也是惯跑草原的西北人。这支泗州城商队因为资金中转出了问题,几个月后需要一大笔现银,正好西北有货物滞销,又碰上了打仗,更加卖不出去东西,于是就想着到草原碰碰运气。
这些事情在这几天时间中有意无意的放出去了,商队的每一个镖师都清楚的很。
几天下来,镖师们发现这位淮扬道来的谢少东家很是讨人喜欢,张口师傅闭口大叔,与他说话极为投机。进入沙漠没几天,带队的楼大叔就准备把女儿许配给他了。不过后来听说他家里已经给他许了亲事,只待这趟买卖回去了就成婚,这才打消了念头。
然而他打消了念头,还有几位却还觉得自家闺女挺标致,想挖一挖墙角。对于这种状况,楼大叔就管不了了。
这不,晚上选了一块适合扎营的地方,趁着火堆边谢少东家孤身一人的时候,便有一两个老伙计摸了过去,假意讨两口酒,顺便拉拉话。楼大叔也不理会,站在不远处的沙堆上,灌了一口割喉刀子暖身后,便与几名镖师一同巡视去了。
这里准确来说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沙漠,只是阿拉善沙漠的边缘,鲜卑人与西北人惯常称呼为阿拉善荒原。稀稀拉拉的草皮像长了皮癣的皮肤,风大的时候还能吹起眯眼的沙尘,偶尔也会有绿洲。这里的夜晚经常有狼群出没,这些在夜里眼睛泛着绿光的肉食性畜生有着让人难以置信的嗜血与疯狂,而且往往有着极强的忍耐力,能跟着商队走上百里,在商队放松的时候袭击马匹骆驼与人。他要与手下四处看一看,确保那些畜生没有跟上来。
张总司与五名铁卫接到了一只老鹰带来的信件,上面记载了铁卫从老大夫嘴里撬出来的情报。请报上说找老大夫的人其实还不是那个拓跋禧,拓跋禧也只是中介人,甚至拓跋禧的上线也不是发起人,在铁卫以及缇骑的动作下,一连拔出了四波中间人,最后才找到那个埋得最深的发起人。谢神策暗叹这人的心思细腻。
因为一般转手三次以上便无法保证消息的时效性与准确性,这个人经过四道中间人的手后还能保证信息的完整,的确是不容易。
信上说道,那个挖出来的人确实是二里人的刺客,只不过他使人威胁老大夫并不是直接对谢神策下手,而是为了确认身份。谢神策曾经被老虎尾巴抽中过一次,背上留下了一道分外长的伤口,那道伤口因为不是刀伤,是直接抽破了皮甲作用到背部,让皮肉碎烂的,所以留下了好些印记,这些伤痕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而老大夫则是被人以家人的姓命相威胁,要查看谢神策的背后是否有类似的伤痕,老大夫不知歹人的目的,而让探窥的对象又疑似是西北军的军官,因此才紧张。老大夫一辈子行医,劫财的事情见过不少,但这种以人全家性命来要挟人的,还是第一次见,而且用的还是他自己的家人,他当然怕了。
在西北,因为是军镇,且近边界,马匪大盗颇为猖獗,西北又民风彪悍,好勇斗狠,所以治安并不怎么好,抢劫之类的事情简直是司空见惯。一般人家对盗匪还是极为害怕的。但是西北人最害怕的,还是西北军,因为再厉害的马匪大盗,遇到西北军都是被屠宰的命。西北军大帅谢衣就曾经一次性剿灭了三个大型马匪集团,砍了近两千人的脑袋,仅有百余妇孺幸免。
老大夫一次性将两个西北人最害怕的主儿全碰齐了,他怎么可能不害怕?
然而他一害怕便露出了马脚。
谢神策在心里还是鄙视了一番二里人刺客,如果随便轻描淡写的拜托一下怎么会出纰漏呢?
智商是硬伤。须知过犹不及。
谢神策鄙视了一番,然后将此事想了一想。
二里人的刺客用这种方式无疑是已经确定了他的身份。明显二里人已经知道他与谢神威来了西北,而且前些天甚至可以肯定他们在铜炉关住过一段时间,然后定然是又跟到了铁门关。谢神策的踪迹已经泄露了。也就是说,此事甚至就有人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谢神策顿时如芒在背,感觉到了深深的不安。却一时之间想不到什么应对的好方法。
根据铁卫与谢衣的监视,那名二里人确实是孤身一人来到了西北,与二里人联系的方式用的是老鹰。养鹰在西北是很普遍的事情,稍微富裕的人家都会饲养用来传递消息。因此他的联络方式没有破绽,谢衣不可能截获信息,然而根据情报,这名二里人这么多天来刺客居然没有向外传递过一封书信,这让谢神策感觉到了疑惑。
他是担心情报被截获么?虽说西北军中确实有神射手,但也就那么几个,能射的下来老鹰的就更少了,哪有可能天天盯着他?那么他为什么没有送出消息呢?
对方没有送出消息,这对谢神策是一个好消息,因为这说明至今知道他已经进入鲜卑境内的二里人刺客只有一个人,如果找到那个人,杀了他,二里人的这根线就断了。要是能更好地利用一下,或许还能收到些意料之外的惊喜。
然而就在他捉琢磨的时候,两位大叔在他身边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