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鲜血染红了浴桶里的水。
傻丫头,你就不是间谍的料啊,干不下去了,不会对少爷说么?
少爷我如今是大官了,难道还保不下来你么?
你就是一个贪玩好吃的小婢女,少爷我又不嫌弃,你怎么想不开呢?
即便是为了少爷我着想,自杀这种事情,也得找少爷商量一下不是?你可是卖身给谢家了的......
过了好久,谢神策抱起绿儿,从浴桶中站起来。
绿儿的血似乎已经是流光了,原来红润的脸庞和饱满的嘴唇此时变成了惨惨的白色,和还在滴着血水的指甲一个颜色。
彩衣这时候破门而入。
看见谢神策怀里的胸前插着一把匕首的绿儿,再看看身上暗红色的谢神策,又看看浴桶中如琥珀般晶莹剔透的晃荡着的血水,彩衣捂着嘴哭了出来。
谢神策将绿儿放在浴室中的矮榻上,亲了亲绿儿冰凉的嘴唇。
“让六哥与四哥五哥过来,把绿儿......葬了吧,埋在大冲的骨灰旁边。他们家反正也没有人了。”
彩衣“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待安排好一切,只过了不到半个时辰。谢堤与两个义兄在城外谢家坟地将绿儿埋在了祖大冲的旁边,墓碑搁在一边,上面是鲜红的“组绿儿之墓”。
谢神策将晕过去的彩衣抱到自己床上,然后自己再躺下。
彩衣与绿儿是住在一起的,然而今晚绿儿自杀,谢神策自然不会再让彩衣一个人只在原来的房间,而彩衣此时又因为悲伤加劳累加其他的原因晕了过去,所以谢神策便将她抱到了自己床上。
谢神策本来累极,但是经过绿儿一事之后,虽然更加累了,困意却消了。
绿儿是缇骑司安在自己身边的一颗棋子。这件事是谢神策从许芦苇临走前留下的信上知道的。
许芦苇在走前留给彩衣一封信,上面只有几行暧昧的文字与一个让人想入非非的红唇印记,谢神策当时还觉得这个女人是爱上了自己。当然谢神策最后也确实是觉得这个女人喜欢上了自己,出于男人自尊心的满足,谢神策某一次还将那封信偷偷的再看了一遍。
这一看,谢神策就看出了问题。
那封信变得干硬了许多。仿佛是经过水泡之后阴干的纸张。
谢神策将那封信凑在鼻子前面闻了闻,然后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药水味。
变色剂?
就像大灞城中的那种,不过明显要更高级而且保存效果更好。
于是谢神策便将信纸用水均匀的抹了一遍,然后用反应剂与之反应,结果纸上真的出现了一行字。
你的婢女有问题。
于是谢神策便留心了起来。
只是他原本以为是安静文雅的彩衣,却没想到最后却是活泼可爱的绿儿。
谢神策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望着屋顶。
不知过了过久,彩衣醒来了,她动了动,然后发现这不是自己的床。
这张床有些硬,但是很宽。最重要的是,身边有个人。
彩衣在经过短暂的而慌乱之后便发现了这里是谢神策的房间。在她准备爬起来的时候,谢神策将她从自己身上又扒拉到里面去了。
“少、少爷,你醒了?”
彩衣惊疑不定。
谢神策淡淡的“嗯”了一声。
“少爷,绿儿、绿儿死了。”
“嗯。”
“绿儿,她,她是坏人?”
“不是我杀的。”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谢神策翻了个身,面朝里,对着彩衣。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我也不想她死的。”
彩衣绷紧了身子,双手护在了胸前。
“放松,放松,我知道你不是坏人。少爷不会杀你。”
末了谢神策又加了一句。
“少爷也不会非礼你。”
彩衣流着泪“噗嗤”一声笑了。
然后就是长长的无言。
又不知过了多久,估摸着谢神策睡着了,彩衣说道:“少爷你知道么?绿儿喜欢你呢。她一直就喜欢你,从你刚从淮扬道回来的时候就喜欢你了。家里的人都很严肃,只有少爷是那么的平易近人,所以所有的家丁婢女都喜欢少爷。少爷喜欢逗人,喜欢讲故事,喜欢画画,喜欢写诗,晋都中人人都说少爷是个有真才实学的风流才子呢。不过少爷从来不去什么勾栏院子,倒是跟那些才子不一样。”
“那时候你在太学的时候,绿儿就整天跟我说少爷怎么了少爷怎么了,要是少爷怎么怎么就好了,然后少爷你果真就怎么怎么了。然后少爷就在晋都越来越有名气了。”
“后来少爷去了鲜卑。少爷你不知道,你不在的那段时间,我跟绿儿都无聊死了,好在少爷你半年之后又回来了。然后少爷你就被皇帝陛下封了大官,然后我跟绿儿就好开心。”
“少爷,绿儿只是一个贪吃的,爱睡懒觉的,性子有些泼辣的女孩子,还不到十八岁。她最大的梦想,就是想一辈子在少爷身边,就像大管家对老太傅、老嬷嬷对老太君一样,一辈子都在一起。可是,绿儿死了。”
“少爷,我知道绿儿是坏人,很可能少爷在江南郡受伤就有绿儿的原因,可是,可是......”
“傻丫头,睡觉吧。”
“少、少爷!你没睡啊?”
“嗯,别说了,我都知道了,睡吧,睡吧。一切都会过去的。”
谢神策将彩衣搂在怀里,然后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