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众人以为的谢家已经开始衰落的事实,在羽林卫李大将军的亲自登门拜访之后,就变得有些扑朔迷离了。而在十月中旬皇帝陛下的微服私访,更让一些人感到不可思议。
晋帝的私访很寻常,左右不过是聊了些讲武堂的事情,就谢神策坚持要开设的一些课程与谢家父子进行了一番探讨。
其时皇后娘娘与晋阳公主同在,在后园与司马氏进行了愉快的谈话。
这个消息一传出,一些人才猛然想起,按照“成分”划分,谢家其实可以归为外戚一类。
毕竟谢裳的妻子司马氏,也是司马家人。而晋阳公主的夫君,就是谢裳的儿子。
只是这个事实长久以来被司马弼这棵大树,遮挡住了而已。
有记性好的人联系几年前的燕晋大战,想起大将军进京一事,不由得越发糊涂。
陛下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谢家到底要不要动了?
很难猜中晋帝这个时候到底在想什么,绝大部分人只是凭直觉预感晋帝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一些人陷入了沉默,谢家门生在这个时候趁机扭转了一些颓势,取得了一些反击战的成功。
在谢家的控制下,这样的反击战⊥,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挽回局势,但不至于将双方都拖进决战的泥沼。
一些人在这个时候才真正的审视起谢家来,而一些人则把目光放在了谢裳的身上。
长久以来,晋都最跋扈的一家人非谢家莫属,世子谢神威一直是晋都二世祖的天敌,小侯爷谢神策自从某一年成为那栋黑色建筑的主人之后,则成了整个大晋都恐惧的对象。
与第三代不同的是,谢家的第二代,除了谢大爷时不时吹胡子瞪眼破口大骂某人,刷刷存在感以外,光荣事迹这一方面,实在乏善可陈。
关键在于谢二爷实在低调。
朝会,御书房,六部大臣会议,各种大事件,似乎都有这个清瘦中年人的参与?他虽然长的颇为俊美,文质彬彬,但在朝堂上,相貌并不能成为一个人的优势。
谢侍郎很少发表些什么让人眼前一亮的言论,大多数时候,他都是一名旁观者。
而在他说话的时候——几乎所有的,在他发言的时候,绝大部分人都能有这样的感觉:哦,这个本来也是我想要讲的。
被他说了也无妨。反正不是什么重要的……
在所有交给谢侍郎的事情中,大多数都能完成。但完成的质量决然不会太好,能够达到一些人的心理预期,却不会出彩。而一些事情,即便是失败,给出的理由也在一些人的预料之中:哦,就知道你办不成。
大抵低调便是如此。不起眼的身影,不起眼的言论,不起眼的办事效率,虽然从来没有掉过链子,但同时也很难引起人们的注意。
谢家的二爷与他的大女儿——那个成为谢家与司马家笑柄的女子,就是晋都最不起眼的两个人。
然而既然身居高位,就不可能不引起一些人的注意,而随着朝堂上大事件的不断发生,一些人终于开始正视这位本来不起眼的谢侍郎。
谢家实际上的领袖,在这几个月保持足够低调的同时,也展示了惊人的政治手腕。
至少,目前一些人眼中,谢家依然阵脚不乱。这都是谢裳的功劳。
几名大佬在晋都某处秘密的房间召开会议。周围连行人都很稀少。一些熟知此地情形的人,大约会惊讶于这么重要的会议,怎么会选在这个地方。
这种地方,白天自然人迹罕至,只在傍晚时候,一些以身体为生的女人,会开着半边儿门,等主顾上门。
“谢家的反击力度,正好在界限之内,让人好生难受。”
“哼哼,谢裳这个老狐狸,原来竟然是如此的厉害。我们放这么大的诱饵,他都不去咬。”
“呵呵,稍安勿躁......谢裳能够在朝堂上安安稳稳二十年,自然不是简单人物。你们看这二十年来,多少大佬巨头陨落,他谢裳哪有半分动摇?诚然,其中有老太傅的原因,但谁都知道,这种级别的斗争,仅仅依靠庇护永远不能成事。”
“不错,他确实有耐心与手腕。平日的低调只能是障眼法。关键时候的表现,才是评判一个人的依据。”
“谢家不是没有反击之力。只是他们似乎也在顾忌,所以到目前,整个局势都被控制在一个相当安全的范围之内。”
“然而陛下是有削弱谢家的意思的......老夫不认为我等之前的做法有错,可为什么陛下会在这个时候私访谢家?”
“都说了些什么我等也不得而知。”
“......总之这可能是一种信号。陛下也可能是做做样子,或者......也说不好。”
这种大家都无能为力的话题,自然是尴尬的最好开头,于是众人都不说话了。
陷入了沉默之后,很多人都有些沮丧,当然这种情绪不可能出现在表面上。
沉默不久,一名老人开口说道:“讲武堂开学在即,这段时间不要有大动作。陛下也不允许有大动作,暂时......按兵不动吧。”
又是一阵沉默,然而不久之后就有人离开,陆续等人走开,最后只剩下两个人。
一个长须中年人说道:“我可以隐忍一段时间,但你们必须做出补偿。”
老人笑了笑,说道:“赵宏泰啊赵宏泰,这事儿可是你找上我们的,此时还想着窝里斗捞好处?”
赵宏泰冷声说道:“谁找谁都没有关系,我只知道,现在是你们怕了,我不怕,我就要闹,你们不想我闹,那就要表示表示。”
老人想了想,说道:“非要两败俱伤?”
“我儿子已经伤了,我若是不能为他讨回一个公道,就是死了又如何?”
“不在乎你赵家了?”
“您是在威胁我?”
老人笑道:“自然不是,只是希望赵大人考虑清楚而已......莫要误了卿卿生命。”
“呵呵......”
“不是不可以答应你,只是你也要知道收敛,若是贪心不足,小心撑死......”
……
……
开学的时间定在十一月二十二一,报名会用去几天,其后就是新年,正月初五正式上课。
讲武堂的整体工程已经结束,剩下一些零碎的也用不了多长时间。并不耽搁上课。
这段时间谢神策也是零碎的忙着,一边关注着西边奚人的动作,一边注意着太行山里面传出来的消息,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西北。
谢神威只身去了宇文部,至今没有回音。谢神策虽然心中对宇文部会与西北联手有不小的把握,然而太久时间没有信息回馈,他心中也有些不安。
晋帝固然能够想到宇文部这个不温不火又不可忽视的庞然大物,那么便不可能没有动作。
谁也不知道晋帝到底会开出什么样的价码,能不能大过宇文部对称霸草原的渴望?
同样的,谢神策也不确定,宇文部大人是不是足够英明。
万一是一个目光短浅的土鳖……谢神威很可能就回不来了。
裁割西北军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大晋,受此影响,西北商路缩水不小,除了珍奇字画等“奢侈品”,瓷器丝绸茶叶等等的贸易,都有不同程度的缩减。
原本因为没能赶上西北商路的晋商、淮商庆幸无比。本来他们就在观望,甚至有些人已经在后悔没能第一时间抢占份额,然而在这个时候,却都高兴了起来。
两大商帮内部的一些人也趁机拉拢了不少对手,整合了内部矛盾。
这样的例子在淮商之中表现的尤为明显。
当初王岱面对诱惑按兵不动,镇定自若,看着张相等人大赚特赚,引起了不少人的反对。说王岱鼠目寸光的有之,说王岱作茧自缚的有之,说王岱大权独揽的更是不在少数。
而在裁割西北军的消息传出、淮军分裂之后,一切反对王岱的声音都烟消云散了。
王岱借着这个机会,很是收拾了一批人。淮商内部变得团结无比。
当然,张相的日子便难过了起来。
随着王臻逐步掌握大权,淮扬道的局势在几个月后已经渐趋稳定。
王鼎夫妇被变相软禁,如今困守淮军大营。琅琊山上下进出都被严格把关。
整合淮扬道都进入了王臻的高压控制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