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辛岚这一块儿,会出乱子,对么?”
“是的。”
“那么,那个辛奇武,让我去保护他的父亲,原因就在于此了,对么?”
“是的。”
谢神策说道:“辛岚迟早会出乱子的,司马弼不是一个坐视内乱起的人,所以他会先发制人。这么大的事情,是要保密的,他不可能跟每个人都通知到,所以我相信,肯定会有相当一部分人,是不知情的......那么这一部分人,会有人盲目听从,会有人虚与委蛇着跟从,也会有人激烈反抗......前两者大概能够归为一类,那就是投降派,他们会得到优待。最后那类抵抗者,必然会被格杀。”
“辛岚会是虚与委蛇权衡利弊的那种,他不会反抗,会跟从,但也不会太兴奋,过犹不及......他很明白的,所以他现在应该会有很大的权力,毕竟司马弼需要一个强大的同伴,以此来说服其他的观望者——你看,我不是一个人,老大老二追风赶月不留情,你们还犹豫什么?”
“随后,司马弼就会对他的跟随者,进行一次大规模的彻底的清洗。”
“防止有投机倒耙的嘛,这个谁都了解。”
“就算是辛岚铁了心的跟着他干,为了以后卖个好价钱,没有第二人可供他的新东家掣肘他,辛岚也应该是被第一批重点照顾的人......几乎不可避免。”
“当然......这都建立在,司马弼造反的前提下......呵,希望是我多虑了。”
当晚,不知说了多少话的谢神策迷迷糊糊的睡去,第二天清晨醒来,贺若缺已经走了。太阳出来,身上已经不再寒冷,谢神策揉了揉眼睛,坐了半晌,然后对着递过清水的海大叔说道:“传下去,今日往西走。”
海大叔愣了一下,本能的要说话,然而想到眼前的人并不是五六年前那个跟他们一起在火堆旁喝劣酒的少年了,便点头下去了。
随后楼大叔李阎王小王等人走了过来。
“小侯爷,我们不能往西去。此时我等离宇文部大军不足百五十里,若是往西去,很可能会遇上大批斥候,届时难以脱身,我等皆要死......”
谢神策紧了紧眉头,说道:“我自有打算。”
已经发现了连人带枪带弓箭都消失了的贺若缺的李阎王,似乎明白谢神策的意思,于是表态说道:“且往西去吧。”
“李将军,往西去会吸引大批鲜卑人,那是送死,兄弟们已经所剩不多了,此时不赶快从黑水郡经柳枝郡入铁门关,便来不及了!”
“好了!”谢神策断喝一声,将楼大叔的说话声打断,说道:“往西走,就是为了吸引敌人,而且谁说,往西一定会死?”
楼大叔还待再言,李阎王微微用力,将他往后拨了一点,楼大叔大惊之余,便不敢再说什么了。
启程之际,李阎王说道:“我知道你相信贺楼部,但蛮人无信,最是反复无常,而且就算贺楼部不会变节,控弦数万.....听起来虽然怕人,但在宇文部与拓跋部面前,他贺楼部就是一只纸老虎,毫无威慑可言。”
“他们......不一定能帮得上忙的。”
“师傅,我需要尝试.......”
李阎王看着谢神策的侧脸,良久之后叹息一声,也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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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营盘落在山口,绵延十余里,马匹、牲畜、奴隶、士兵都处在这一个好似在蠕动的巨大口袋里。
到处都是污水,到处都是泥泞,人与动物在这里汇聚,以最快的速度清理掉上面生长的植物之后,便开始源源不断为埋在地下的种子与根茎提供来年茁长成长的肥料。
狂笑声,怒骂声,奴隶的惨叫声,女子的呻吟声,金铁的碰撞声,战马的嘶鸣声,在这里交汇,构成独有的乐章。
一名有着尖尖下巴的男子,有些慵懒的挥了挥带有碧绿扳指的手,便有人惨叫着求饶,接下来被拖了出去,随后被杀死,尸体被木桩从头部戳进去,挂在上面示众。
“弄脏了本王子的纯羊毛毯子......这可是晋人的手工,值上百两银子呢......”
长相如同狐狸一般阴柔的男子在宽大舒适的座椅上躺下,然后说道:“下令,由达达部进攻,若是两天之内依然拿不下望山戍堡,他就可以与刚才那几个作伴了......当然,他的战士、族人也都会被瓜分。他不是抢了措力其的三个妻子两个女儿,欢喜的很么?若是不想这种事情也发生在自己身上,就给我打下望山戍堡,不然,本王子会赐予亲手斩下他那颗猪头的无上荣誉。”
这番话实在厉害,但他是宇文部的王子,八部众中战功卓绝的宇文狐,即便他的长相很阴柔,这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却相当的霸气。
有人下去传令了,宇文狐用夜光杯盛着葡萄酒,小口小口的吃着烤至三分熟还带着血丝的鹿肉,惬意之际,仿佛帐外的喧哗争吵与肮脏,都与他无关,几十里外那如同蜂窝一样,密密麻麻的西北军戍堡,戍堡外成片死亡的宇文部士兵,也与他无关。
他自认为是一个美男子,虽然享受鲜血淋满全身的快感,也同样迷恋美酒与美食。
吃到七分饱,宇文狐拿起上等的丝绢擦了擦嘴,轻声说道:“啊......晋人真不是好东西啊,骄奢淫,逸只会使人丧失斗志,本王子以前可是很质朴的.....既然如此,那就杀光你们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