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晋国西北与北方完全沦为战场之时,相对偏安一隅的秦国与宋国,正享受着前所未有好时光。
因为战争的巨大需求,以至于各类物资物价飞涨,其中尤以粮食和药材,价格涨幅最大,几乎翻了数倍!
而战马铁器等,官方的严令禁止,已经起不了多少作用了。私人或者私人团体的走私,已经成了现象,而且许多关节已经卷进来,不少官员白天忙着缉私,晚上数钱数到手抽筋。
秦国宋国的商帮借此打通了许多关系,因为晋国的战争接到了大量官府接不完的订单,获得了不可估算的好处。
秦国多年未有气色的经济,竟然渐有起色。
而南宋凭借着大量的战争订单,手工业迅速发展,大量金银的流入,一定程度上转移了士子阶层对战败的注意力,许多人开始歌功颂德,更是有很多人盼望着晋国的战争永久的打下去。
当然,抱有这种想法的人,其实也明白这是不切实际的、没有可能成真的。晋国与燕国的倾国之战,包括与鲜卑人的战争,是不可能持续太长时间的。晋国要么分裂掉,要么打赢,总之这样的消耗,晋国支撑不了太长时间。
当然,没人希望晋国灭国。
秦国与宋国的中坚力量都明白,晋国亡了,鲜卑人与燕人南下,到时候直面兵锋的,就是他们。
隔岸观火从来都是最爽的。没人愿意火烧到自家门口。
两国事不关己闷声发大财的态度,对于此时的晋国,无疑是最大的福音。若是举世伐晋......晋人在担惊受怕之余,也还有个心里安慰。事情已经坏到这种地步了,总不至于再坏下去。
至于秦国和南宋使节的高傲与刁难,鸿胪寺与礼部的一众官员此时不觉得有多难应对了。
角色的互换,之前晋国的强势荡然无存,宋国的俯首低眉也不复存在。好在两国商谈协议的人们对此熟稔无比,高与低的不对等转化,顺利的几乎不用过渡。
甚至一些使节在晋都中寻衅滋事,也被一些人有限度的忍了下来,把事情压住了。
纸是包不住火的。
十一月的时候,晋阳公主为宋国士子当街难堪一事,在鸿胪寺捂了五天之后,被人捅了出来。
于是晋都爆发了大规模的民愤。
这里的民愤,由一帮讲武堂的学员和太学生牵头造势,获得了极大的支持。
后来这些人围困了四方馆的南宋使馆,在南宋使节拒不交人、拒不给予交待之后破馆而入。
混乱之中,死了两个太学生。
之后......事情便失了控。
晋都的南宋商铺被打砸一空,南宋人一天之内被打死数人,女子失身被侮辱者多达十余人,甚至一些秦人也受到了波及。
“这是谋反!那群狗、东西.......这是在谋反呐!抓起来!全部抓起来!我要那些带头全部死,我要他们死啊......”
户部尚书陈华在政事堂大声咆哮,状若癫狂。他的帽子早就掉在了地上,刑部尚书大人数次想要帮他捡起来,却在陈华一脚将帽子踩扁之后无奈作罢。
陈华的咆哮结束了,没有人敢说话,并不算宽敞的政事堂里只剩下他的喘息声。不久之后有人通传太子与齐王驾到,陈华有气无力的挥了挥手,示意请两位殿下进来。
太子与齐王进了政事堂,心情都颇有些复杂,事实上这是太子第三次、齐王第一次进来。
两人以往或许会因此龃龉,但此时进来,却是携手,为同一事而来。
自晋帝率军北上以来,太子有两次参与到政事堂的决策中,包括了调一部分西北漕运到山东道,以及三大马场战马的配给。作为储君他拥有名义上的旁听建议权,实则并没有实在的影响力。
但能在政事堂做决策的时候旁听,本身也就是一种影响了。
政事堂的大佬在说话以及确定前,也都会注意到太子。
相比于第一次来此的齐王,太子很清楚,自己已经在这场争斗中,取得了极大的领先,并且很可能永远的领先下去。
于是此次齐王要求进政事堂,太子显示了一个胜者应有的宽容与大度。
入座之后,礼部尚书林灵思轻声诉说了整个这几天事情的经过以及结果,在结束的时候,说出了政事堂的意见,或者说决定。
“......事关邦交,本就罪无可恕,何况是在如今的局势下。被打死的两个太学生,一个没什么背景,寒门士子,给些钱打发了应该不难。另一个就棘手了,是淮扬道诸姓的旁系子弟,并不显赫,放在平日里,就是横死也问题不大。但在四方馆里被宋人打死,淮扬道那边要说法。且淮扬道诸姓力保出手打死南宋大商江之淼的张洞庭,太学院与讲武堂几乎全部支持,而且整个晋都,都在声援。”
“目前依靠缇骑,已经基本上控制了事态,抓了一批泼皮杀了,警告了一番,把闹事的都抓起来了,严禁探监。四方馆的宋国使馆由缇骑守卫,安全也能够保证,京都府在戒严,也没人敢上街乱说话了。”
“我们的意思是,张洞庭,不放了。淮扬道那边要的交待,能拖就拖。宋国主使南淮秀已经答应,只要交出张洞庭,此次协议还会继续,只要赔偿合理,宋国或许不会追究......”
太子侧耳倾听,不是点头,对于淮扬道诸姓表示出来的态度并未做什么反应,期间没有插话,对于南宋使节南淮秀的提议也只是点了头。
林灵思说完,太子问道:“就这么多了?”
“......就这么多了。”
“林大人,政事堂的决定,当真就这么多了?”
林灵思有些疑惑,心道这么多难道不多么?
“陈尚书,林大人刚才说的,就是政事堂的全部的意思么?”
陈华脸色阴沉。掉在地上且被他踩扁的帽子,已经被政事堂的小吏在太子进来之前捡起擦净,戴在头上了。
“大体上,就这么多了。只是还有一条,林大人没有说。”
太子扬了扬眉毛,说到:“哦?是什么?”
“我不会交出张洞庭让他们带回去!张洞庭必须死!而且必须死在晋都!南宋要人可以,让他们带一具死尸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