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早饭,杨天义跟肖莲交待了两句,便按照昨晚与张海商量好的安排,只身前往吏部衙门去拜访吏部尚书郑永平。以杨天义的经历,能见到国家的部级官员还是有点小激动的,只是,按照张海的说法,这位郑尚书可很不好对付。可话说回来,能够混到这个位置的,又有哪个是省油的灯?
杨天义又回想起昨晚张海所说的那一番话。
昨天一早,张海在家门口拦到了郑永平,将杨天义入狱的事情诉说了一遍,并请求他干预此事。郑永平对杨天义这个名字却是早有耳闻,当即便写下一张条子,命人给胡德胜送去。但是,郑永平却没有让张海离去,反而要带他到吏部衙门,说是要询问一些有关杨天义的事情,张海只好随之而去。
两人在一间偏厅坐下,郑永平开口便说道,他对杨天义很是怀疑。张海大惊,忙问其故。郑永平便说,他是从弟弟郑永民那里了解到官银失窃案的,只是书信中有些地方难免交待不清,还有一些事情郑永民自己也不了解详情,所有的疑点便汇聚到杨天义一人身上。
张海对这件事情其实也不了解,但是郑永平此时提及,他却不能避而不谈,只好回答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郑永平便说出了杨天义身上的几大疑点:其一,他为什么恰好出现在韩城;其二,他为什么要杀死“弹弓张”,而且据郑玉泉的描述,他们应该之前就认识;其三,事后他为何失踪了二十多天毫无音讯。
张海听了之后才松了一口气。杨天义的身世他是知道的,和“弹弓张”之间的仇怨却也只有他才清楚,至于杨天义在山中养病之事,郑永民他们的确不知详情,张海也是偶然从刘元那里听说的,不过既有刘元的徒弟作为见证,那这失踪之事也就不再是什么谜团了。
听完张海的一番解释,郑永平拈须微笑,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让张海转告杨天义,若是出狱就来这里见自己,然后便端茶送客了。
张海从吏部衙门离开的时候,才发觉后背竟出了一身冷汗。此时天近晌午,当他赶到顺天府的时候,杨天义早不知道哪里去了。
听完张海的叙述,杨天义便深深地感觉到这个郑永平心思缜密,虑事周详,竟能从只言片语中发现问题,自己面对他时,更要打起精神,可不能被他小看了去。
想到这里,杨天义在心里将准备好的说辞又细细回顾一遍,不知不觉间,已是来到了吏部衙门的门前。
待小吏通禀之后,他便被安排在一间小屋内等候,只是这次等的时间更长,不过好在一直都有茶水供应。差不多过了一个半小时,他终于被人带到一间宽敞的房间,见到了那位吏部尚书郑永平。
这个房间布置的很简单,家居摆设也很朴素,除了桌椅书柜外,居然还有一张竹床。不像是正规的办公场所,倒像是一处看书休憩的私人空间。
郑永平盯着杨天义的眼睛,却并不说话,杨天义便也微笑着与他对视。这位郑尚书已有五十多岁,颌下一缕短须已然全白,只是脸型偏瘦,身材也比郑知县要高。
“胸中正,则眸子瞭焉,”郑永平终于开口说道,“现在我知道为何玉泉那么相信你了。”
“那您呢?”杨天义见他并未自称“本官”,便也不以“大人”相称。
“你说呢?”郑永平淡淡地道:“说说看吧,你对这个案子怎么看?”
杨天义终于找到这兄弟二人的共同点了:说话都这么直截了当。
“有些事情我跟郑知县提起过,只是由于时间仓促,我们没来得及详谈”。杨天义调整了一下坐姿,接着道:“我认为主要有三大疑点:第一,郑知县跟我说过那条地道,盗贼是在一个月前买下邻街的院子,然后就开始挖掘的。那也就是说,官银刚离开京城,地道就已经开挖了。这至少说明两点,盗贼知道官银离京的时间,也知道运送的路线”
说到这里,见郑永平先是点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杨天义便停了下来,问道:“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虽然你说的不错,但有些事情可能你不了解,”郑永平说道:“不管他们是否知道路线,韩城都是必经之地。”
“这是为什么?”杨天义很是不解。
“陕西境内民变四起,所以在其境内运送的路线是越短越好,”郑永平解释道:“这样,由晋入陕之时,就只有两个地方最合适,一就是潼关卫,再就是韩城。可是当时潼关贼兵云集,战事正酣,而韩城曾为军事重镇,城高墙厚,所以,韩城就成了唯一的选择。”
“哦,原来是这样,那这一条就不算了。”杨天义道。
“不,这至少还能说明他们事先已经知道了消息。”郑永平勉励道,“没关系,你说得很好,接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