鞑子就在对面排得整整齐齐的,打到哪儿不是人堆,还瞄什么呀?直接打不就完了!
于是,在这个普普通通的战场上,便出现了一种史无前例的诡异景象:明军一方,在漫不经心地开炮轰炸,金兵一方,却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等着被轰炸。
诡异,太诡异了!
“将军,”骑马跟在杨嗣昌身旁的吴襄,只看得心中无比过瘾,便讨好地说道:“此战咱们已是胜券在握,将军今日可是要立下大功了!”
杨嗣昌笑了一笑,正要摇头说话,恰好此时有炮声响起,心里却也忽然一动,便装作没有听见的样子,并未搭腔。
他很清楚,今天这场仗,表面上看是自己在带兵杀敌,其实这交战的每一个环节,都是杨天义所事先设计好的。包括刚才的气球攻略,包括现在的狂轰滥炸,也包括即将到来的全面扫荡。
充其量,自己只是一个执行者罢了,真正的功臣,应该是杨天义才对!
吴襄见杨嗣昌并不吭声,想了一下,便又说道:“将军,要说还是您有手段!这一带地方,自从鞑子来了之后我的人便无法靠近,而您却是把他们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若非如此,咱们今天又怎会胜得如此轻松!”
这一次,杨嗣昌不能再假装没听清了,但是他的表情却变得更加生硬。
杨嗣昌带兵多年,心里当然明白,如果不是事先得知鞑子的这番布置,这场仗根本没有取胜的希望!别说取胜了,上万人马葬身火海,甚至是四万大军全军覆没,那也不是没有可能之事!
只可惜,这些情报的来源,并不是自己的探子,而是杨天义!
自己不得不佩服他的人确实更有能耐,竟然可以深入到鞑子的占领区,不但查明了鞑子对付热气球的方法,而且也探明了十道壕沟的准确位置。再有就是,连鞑子现在只剩下三十枚炮弹,这都瞒不过他们的眼睛。
要说吴襄也算是个高级将领,便是实言相告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但不知为什么,杨嗣昌却仍以保密为由阻止了自己,只干巴巴地说了句“过奖过奖”,便再次沉默了。
杨嗣昌难以想象,如此精准的情报他到底是如何得来——他问过杨天义,可后者只是一笑而过——但是他却可以想象得到,假如没有这些情报,即便最终能够取胜,明军的伤亡也将会何等惨重!
情报,的确如他所说,就是生命,就是胜利!
不管自己头顶的光环如何光鲜亮丽,不管战场上的炮火如何惊天动地,杨嗣昌却必须承认,杨天义所做的幕后工作,那才是决定成败的关键所在!
他一向都很争强好胜,而这些事情,多多少少让他感觉有些不太痛快。但想起此战过后,自己也必将扬名海内,心底的那些阑珊之意,便也渐渐抛开一边了。
接连两次拍马都没能引起对方兴趣,吴襄也有些摸不着这位杨将军的心思了。他正想要再找话题,去忽听一名校尉大喊道:“二位将军,快看!鞑子冲过来了!
当然要冲上来了!
眼看着大炮接连响过三遍,明军却依旧没有一点儿动静,别说是那些骄纵成性的士兵了,就是德格类他们三个贝勒也无法再忍受下去了!
怎么着,当咱们是活靶子啊?这还打上瘾了!
简直是岂有此理!
不能再站在这里等死了!
“孩儿们,别管那些陷阱了,咱们跟汉狗拼了!杀呀,牛羊财宝女人,无数的赏赐等着你们呢!给我狠狠地去杀呀!”
杨嗣昌循声望去时,只见对面铁蹄翻飞,烟雾滚滚,鞑子的骑兵像惊涛骇狼一般,已是漫山遍野席卷而来。
这时,阵前那十门大炮,却仍在若无其事地填装着弹药,慢条斯理地点燃了引线,随着“轰隆隆”一阵巨响,第四轮的炮火再次发射了。
鞑子,瞧见了吧,你明军爷爷也能如此淡定!
片刻之间,鞑子的前锋距离那十门火炮已不过百余丈了,他们手中,明晃晃的马刀已高高扬起,只等——炮火声再次响起!
但是,这一次的炮火却是来自于后面的那十门大炮。射击的目标,恰是鞑子早已布下的陷阱!
一石激起千层浪!十炮连锁万弹响!
只在一瞬间,鞑子的脚下便完全变成了一片火的海洋,而炸弹爆炸的声音,更像是放鞭炮一样,连绵不绝地轰鸣了起来!
整个大地都陷入了剧烈的颤抖,整个战场都包围在猛烈的火焰,整个天空都笼罩着浓烈的黑云!
果然是万炮齐鸣!
果然是天昏地暗!
果然是哭爹叫娘!
果然是人仰马翻!
德格类他们猜中了效果,却没能猜到这结局:原本是为明军设下的绝杀陷阱,到头来竟然成了金兵的地狱之门!
便在此时,杨嗣昌缓缓举起胳膊,用力地向前一挥,大喊一声道:“弟兄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杀光鞑子,报仇雪恨!杀呀!”
明军的骑兵步兵火枪兵,便绕过那惊心动魄的烈焰战场,铺天盖地地从两翼直冲了过去!
只听明军那二十门大炮,似乎仍在此起彼伏地响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