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历史教科书里面鱼鳞图册说的是明清,唐代有没有,不清楚。但是所谓的鱼鳞图册只是誊抄在纸上的土地分布图,一块一块的土地看起来很像鱼身上的鱼鳞,所以便取了一个形象的名称,按照这个思路,唐代也应该有这种东西,但是具体叫什么就不清楚了。】
城外耕地的价格涨了起来,涨的很快,仅仅一日不到的时间便涨回到了数日前上千贯一亩的价格。
之所以会这么快,除了那些一直在牙行内候着却又被起起伏伏的城内地价折腾的心力憔悴的外地投资者们,纷纷选择将资金投入到城外的耕地上来以外,更重要的是,前一日下午牙行内尚有许多出售耕地的单子,但是到了第二日早晨却全部消失了!
这一切自然是目的已经达到的卢宗保见机撤回了自己挂在牙行内的单子,而这就更让城内的外地投资者们坚信耕地在涨,并且将一直涨下去,于是在牙行内寻求不到耕地的投资者们纷纷效仿当初的卢宗保,将视线投到了乡间。
“牙行里已经没耕地了,快走,去乡下买地去!”
“不错!趁着消息还没传过去,把那群乡巴佬手上的地低价买过来!”
“有理!同去!同去!”
……
投资者们的行动倒是拯救了那帮守着地契在村头的老树下苦苦等候,望穿秋水的农户们。
这帮外地的投资者们意图借着时间差从而来用低价收购耕地的目的没有达到,或许是农人们性子中的谨慎,又或许压根就有人提前将城内耕地价格上涨的消息传了回来,所以,当他们赶到乡间的时候,面对的却是异口同声咬住价位不松口的农户。
又或者,是严阵以待如临大敌的村民,谁知道呢?生活本就充满了意想不到的变化,或是惊喜,又,或是惊吓……
豫章城北,靠近鄱阳湖的一处小村。
村里的农户们世代以打渔为主业,但是村中却依然有着不少的耕地。这一些耕地在户部的鱼鳞图册里却没有记录,乃是因为村里人世代居住于此,填湖造陆得来的,算是“私地”,也就是不用交税的地。
这样的地临近湖边,湖水涨落之间,留下大片的淤泥,土地便愈发的肥沃。但其实这样的耕地地价却不高,往往要比其余地方的地价低上近三成。
原因便是这些私地即使发生了交易也不能去官府进行登记,因为一旦登记过后,这些不用纳税的“私地”便进入了官家的眼中,每年的赋税便会随之而来。但是得不到官方承认也就意味着得不到官方的保护,虽然在面对豪强兼并土地时,官府总是软弱无为,但顶着一块官方的牌子还是能震慑不少实力不够的宵小的。而这些本就肥沃却又不被官方承认的耕地便成了许多人的香饽饽。
刁老二便是这么一个对这些香饽饽垂涎欲滴的其中一人。
这座小村内的村民全部姓陈,据说是南陈后主陈叔宝的一脉后人,村里的祠堂里至今还供奉着陈叔宝的牌位,也不知是怎么避过县衙捕快的侦查的。
皇室后裔,听起来好像很高贵,但陈家村的村民却实在没觉得自己有多么的高贵。陈家村只是个小村,总共也才七十多户人家,一共三百来号人,加上村里人较为排外,所以陈家村的人口一直没怎么上涨,而在这样的年代里,人口便意味着实力。
当然,小村也有小村的好处,由于村里的人都是同宗同族,所以相处起来较为和睦,也没有什么勾心斗角的内乱,男耕女织,早出晚归,过的倒也是令人惬意的田园生活。
只是,当这份宁静面临着巨大的危机时,小村的实力便显得有些苍白无力了。
邻村的刁老二,兄弟在县衙当差,两兄弟人虽然长得贼眉鼠眼,却天可怜见的有一个水灵灵的小妹,天生柔媚,一双大眼仿佛会勾魂一般,摄人心魄。
于是,两兄弟一合计,便将小妹送给了年过半百的县尊大人,做了个小妾,这个刁小妹也不是个安生过日子的人,平日里在乡间便有事没事的在村里瞎晃悠,村里那些生的俊俏,人高马大的后生,与之可没少打过交道。
做了县尊小妾后,那一身自学而来的功夫可总算有了用武之地,三招两式之下便把那饱读诗书的县尊大人迷得神魂颠倒,老树开新花,其中滋味,妙不可言。
如此,刁小妹的大哥刁老大在县衙里自然混的春风得意,如鱼得水,开始还只是个小捕快,没多久就成了总捕头,仗着县尊大舅子的身份平日里连县丞也不放在眼里,俨然成了县里一霸。
有着这么好的资源,刁老二在村里哪能不横着走呢?
没几年的时间,刁老二便将村里大部分的耕地变成了刁家的产业,俨然一个乡间地主老财。
俗话说人心不足蛇吞象,村里的耕地都成了自家的,刁老二有些不满足了,环顾四野,南边的地全是豫章城里的世家们的,他不敢碰。西边的又靠近吴越镇,刁老二人可不傻,知道那个镇上的都是手眼通天的大人物,别说他了,就是他那便宜妹夫也不敢吱个声。北面又是茫茫的大湖,想兼并也没处兼去。于是,便只剩下了东边的这个陈家村了。
事先打听了一番,发现这个陈家村人口不多,来头却挺吓人,皇室后裔啊!只是……已经死了快两百年了。
刁老二怕人,只要身份地位比他高的人他都怕,但惟独不怕鬼,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都死了上百年了,骨头都化成灰了,刁老二哪里会怕?管你身前是将军还是皇帝,死了之后照样朝你的坟头上浇两泡热尿。
所以,刁老二对陈家村的那些填湖造陆得来的肥地可谓钟情不已,夜里做梦都时常梦见。
只是陈家村的人真的很排外,平日里和旁村的人都很少交流,哪里会去理会他“善意”的购地要求呢?加上陈家村的村民不光排外,还很团结,具体说来,就是一旦和旁村起了冲突,那便是整村的男丁一窝蜂的上去,打起架来也毫不惜命,所以,刁老二至今尚未得手。
但是,这几天,不一样了!
大量外地的投资者前来豫章城买地赚钱,前些日子甚至听说吴越镇西北边有个村子里的人,家家户户都靠着卖地成了腰缠万贯的大富豪。
得知消息属实后,刁老二那两只斗鸡眼早就通红通红了!你娘的,老子辛辛苦苦,赔了小妹,花了几年时间,好不容易买了这上百亩耕地,如今每年也不过收入几千贯而已,这帮家伙好了,仅仅只是卖了一回地,竟然得了上百万贯的家财!真是气死大爷我了!
于是,心动之后的刁大爷很快便行动起来,也抄起家中那上百亩耕地的地契往打听而来的收购点而去。
只是,很不凑巧,那个时候正好遇到卢宗保大幅度收缩资金,地价已经降到了几百贯一亩,和之前的几千贯一亩相差十几倍,更别提那传说中的几十万贯一亩了。
于是,刁大爷便犹豫了起来,几百贯一亩看上去不少,卖了也能有十多万贯的家财,但是想想那些只卖了十几亩甚至几亩地就有了百万贯家财的穷哈哈们,刁大爷的心中顿时便不平衡了。
凭什么啊?凭什么大爷我就得亏成这样?凭什么那帮子穷哈哈们就能卖到比我多的多的钱啊?我不服!不卖!这土地在自己手上那就是百世的基业,子孙后代都能吃下去,这要是卖了换钱,万一花光了咋办?不行!不能卖!可是……十几万贯啊!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啊!
所以,刁大爷便纠结的在收购点外徘徊,直到后来卢宗保彻底停下了收购,这才失魂落魄的回了家,一边走又在一边锤着自己的脑袋。
“我怎么这么笨啊!卖了钱可以去别的地方买地啊!别的地方才几十贯一亩地,能买上千亩啊!这一下子就把家业翻了十倍啊!啊啊啊!我真是蠢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