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集在小敕川谷底的稠密箔雾像一汪乳白的潭水,随着时间的推移开始徐徐散去。数十股黑烟从白雾中冉冉升起,伴随黑烟冒出的除了胶皮和塑料燃烧的焦臭味,还有隐隐约约的呻吟声。
这场持续了十五分钟的战斗以露西亚人的惨败而告终,露军包括轻装甲车和武装吉普在内的一百零三辆载具全军尽墨,互助会仅损失了三台足肢战车,都是山脊上探头射击时不慎被聚能光束命中的三号机体。
何昌发领着老民兵们在打扫战场,他们带了一只零号机体,沿着谷底公路一路搜索过去。只要发现有露军,无论是死是活都拖出来,死的尽量收走身上物品,还有口气的脑门补上一枪再拿东西。
孔耀祖左臂吊着绷带,带了一队步兵也下到谷底来,他们的任务是拆卸露军坦克炮塔上的发射管部件,这是江欢再三提出的要求。军工组需要战场上缴获的实品,以便弄清露西亚人对门捷列夫系统做了哪些改进,这么做是为了提高对露军激光武器的深入了解,从而找到更有效的克制和应对措施。
从老民兵们那边传来的一阵凄厉呼声惊动了孔耀祖等人,众人抬眼望去,只见一名浑身是血的露军车组乘员被强行从驾驶舱里拽了出来,这人膝部古怪的反曲角度表明他的小腿已被某种巨大的力量撅断。
“妈.妈妈.”这人神智已不太清醒,但嘴里喃喃念叨的词大家都听得懂。
何昌发撇撇嘴:“你跑到别人地盘上来找自个儿妈,侮辱我们智商呢?”说着话,抽出背后的破甲锥迎头就是一家伙,动作干净狠辣,没有多用一分力气。那名露军伤兵立刻像一根被砍倒的柴火一样倒下去,再没有任何声息。
孔耀祖心中泛起一丝恻隐,随口问道:“咱们不优待俘虏吗?”
“我们为什么要优待这帮畜生?炫耀我们的仁义吗?”山坡上传来安秉臣的声音,他身后跟着卢长安和高怀亮。
安秉臣看到了孔耀祖脸上的犹豫,也注意到他身后那群步兵目睹何昌发杀人时的惊骇表情,他觉得有必要说一说。
“仁义当然是一种很高尚的品德标准,但也要看对方是否愿意接受这种标准,否则就是一厢情愿的笑话。你看,有人不爱吃大蒜,但你偏拿大蒜塞他碗里,还拼命劝食,对方不领情,你还落个骂名,这算是犯傻呢,还是有病?这些侵略者对中国干了什么,我就不用再啰嗦了吧。两国相争,兵事无儿戏,拼的不光是勇力谋略,耗的还有人力资源,每消灭一名敌人,侵略者的力量就弱一分,我们的同胞就安全一分。要保证我们同胞的最大安全,只能杀光他们。”
安秉臣走到步兵们面前,停下继续道:“讲仁义,从来都是需要有雄厚本钱的。此刻敌强我弱,我们这些国破家亡者有什么资格秀仁义?叫花子炫富吗?等敌人投降认输后,该清的账目清干净,该了的恩怨有个了断,敌弱我强,我们当然可以大讲仁义大做道德文章,大家继续做朋友也未尝不可。但在此之前,前账如若不清,将来肯定还会有更多糊涂账,生出种种莫名其妙的仇怨是非,不但贻害子孙后代,也凸显前人愚昧。”
“所以,现在还是让我们先专心考虑如何杀光他们吧。”安秉臣脸上微微带笑,给予了最后的总结。杀死闯入家园的敌人,无论是放下武器还是受伤的,他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
对敌仁慈,就是对自己人的残忍。内残外忍,一贯是自作聪明的政客们表演道德秀的压轴曲目,双重标准导致的离心力更是破坏团结的罪魁祸首。中露之战,既非同室操戈,也不是讲道德辩公理能解决的寻常冲突,露西亚人主动越过了亡国灭种的禁忌界限,那就没有理由拒绝承受战争所带来的一切后果。
“矿区的那些露军俘虏,怎么办?”一位步兵问道。
战后初步统计表明,白日格矿区的国防军战俘居然多达一万一千人,而此次战斗中被俘的露军官兵则有四千八百余人,仅为原先矿区驻军兵力的一半。
卢长安心平气和地道:“现在多了国防军一万多张嘴,即使加上矿区的缴获,我们的粮食仍然严重不足。就我们步兵营现在剩下的两百来号人,光照顾国防军都已疲于奔命,哪里还能腾出多余的人手和精力去管毛子?”
打了胜仗,但麻烦却接踵而来。除了吃饭问题,如何把这上万同胞带出群山才是真正生死攸关的最大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