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是……开历史倒车,你们将成为人类文明的罪人!”文宏达猛然醒悟过来,穆永全描述的未来场景让他浑身发颤,脊梁里直冒冷气。
外面院子里的卫兵之一突然惊呼起来,文宏达从蒲团上跳起来,冲到殿外抬头望着天空。穆永全跟在他身后,脸上神色淡然。
一道银色的弧形光芒出现在天际,没有人能看到这道光芒两端的尽头。它并不像闪电那样一现即逝,相反却如同大海波涛一般推攘着云层,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奔涌而去。
文宏达产生了一种极其强烈的错觉,他感觉自己像是海底的一条小鱼,正在仰头观望海面上泛起的波浪。
“砰!”一声脆响,吓了卫兵们一跳。
声音来自站在紧挨殿门位置的那名国防军卫兵,他右胸武装带上挂的一只无线电步话机冒出了缕缕轻烟。
这名卫兵对面,穆永全带来的一名互助会士兵突然一屁股坐到地上,他捂着自己的太阳穴,痛苦不堪地呻吟着。
穆永全俯身扶起那士兵,让他坐到殿内蒲团上去。
“某些特定体质的人,可能会在这样强度的相位脉冲风暴中产生眩晕和不适,但这是正常的,不会有任何致命的后遗症状。”穆永全把那位可怜的士兵交给了同伴,微笑着面对文宏达:“总而言之,我们应该要感谢那位天才吉姆,他给人类带来了一种比核弹更环保更人性化的战争武器,而互助会仅仅是把这种武器用到了极致而已。”
“下一次,当诸位向互助会发动攻击时,最好先仔细考虑清楚,你们是否能在这种局限于地球表面的无节制战争中永远保持优势?最后,请文将军转告薛主席,西伯利亚、阿拉斯加、西加拿大等地区的得失,我们并不放在心上。对了,对于以莫斯科为核心的东欧平原,我们还准备了额外的礼物,二十枚千万吨级的氢弹,在这场遍及全球的相位脉冲之后就会通过我们的太空飞船投射到毛子家里,全都是免费的。第一波之后还有两波,每波都是二十枚,千万吨级。如果之后东欧平原还存在的话,我个人倒是很想去那里旅游一趟,如果文将军有兴趣的话,我愿意邀请您一同前往。”
穆永全望着天边那道迅速扩散并遍布整个苍穹的银色光芒,继续在喃喃自语。
文宏达已经彻底没有了倾听的心情,他带着两名卫兵,匆匆走出了精严讲寺,不料却发现自己的越野车无论如何都无法打火启动,最后国防军陆军上将只能悻悻地步行而去。
出现在全球各地的银色光浪继续扫荡着天空,所过之处,灯火辉煌之地瞬间化作一片漆黑,城际高速公路上的大小车辆统统熄火瘫痪,茫茫大洋上的万吨巨轮立即变成钢铁舢板,更有上百架翱翔空中的军用民用飞机也都直栽而下,机上人员全部化作无定河边枯骨。
就在文宏达将军怒气冲冲步行在嘉兴郊外的泥泞小道上时,一架涂有美国空军徽标的四发喷气运输机坠毁于江浙沿海地带的黑牛湾水域。
驻守温州的国防军第五十军防空部队已经在雷达上发现了这架飞机,从航向轨迹来判断,这架飞机应该是从冲绳或日本方向过来的。防空部队雷达操作员正打算呼叫联系对方,不料却陷入电磁设备全面大瘫痪,那架擅自闯入的飞机也没有逃脱厄运,径直一个倒栽葱掉进了近海海面。
第五十军海防支队官兵立刻出动水面小艇,赶赴坠机现场搜寻。
在漂浮着大量残骸和碎片的水面,他们找到了一位自称美国国防部科研人员的年轻黑人。
名为吉姆的黑人小伙子裹着一件厚厚的兜头衫,并拒绝更换被海水打湿的衣裤鞋袜,甚至连背上那个连着一根诡异软管的帆布背包也从不离身。这位生还者坚持声称自己肩负着特殊外交使命,并一再要求面见南方共和国政府最高领导人。但第五十军的官兵们没有客气,直接给这厮上了脚镣手铐,关在大牢里严加看管。
全球相位脉冲带来的巨大混乱迅速波及到部署在江南各地的国防军,消息的传递现在只能借助于人手马匹。加上沿途各地的骚乱,温州近海坠机的消息直到三天后才送抵华东战区指挥部。
听到这个黑人的名字之后,执掌华东战区的总指挥,陆军上将文宏达当即拍案而起,他急令战区指挥部直属侦察连夜将此人押解送往广州,连同自己的一封亲笔信,务必要侦察连连长曹刚亲自呈递给临时过渡委员会主席薛世杰,路上若有任何差错闪失,全连回来直接上军事法庭。
广州,五桂山国家战略掩蔽所。
坐在葱翠山头一张野餐垫上的薛世杰轻轻合上了手中那本《罗马帝国衰亡史》,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低声道:“帝国的崩溃,源于思想的分歧……”
“你呀……怎么老看书,难道没有听我唱歌?”坐在野餐垫另一边的唐婉珍嗔怪道。
唐婉珍穿着一件白底碎花的连衣裙,本来身材就玲珑剔透,在春日的阳光下显得更加娇小俏丽。
薛世杰当然不能承认,美人在唱歌的时候,自己其实在认真看书。
“唔唔,怎么可能,我一直在认真听你唱歌。你先前唱了三首歌,我觉得,最后这首才是最好听的。至于这书,我也就是随手翻翻,解个闷而已。”
“什么?解闷?我唱歌就那么让你感到烦闷吗?”唐婉珍委屈地嘟起了嘴唇,眼角润红。
“唉,没有的事,口误,口误而已。”薛世杰赶紧陪笑着,视线划过唐婉珍白皙娇嫩的面容,突然停留在她故意扭朝另一边的左颊上。
那里有一串清晰的指印,在吹弹可破的美人肌肤上显得格外煞风景。
看到薛世杰的目光,唐婉珍垂下了头,两滴眼泪落在红色方格的野餐垫上。
薛世杰咬紧了嘴唇:“……金必胜打的?”
唐婉珍摇摇头,把脸扭过去,用一方蜀绣丝帕擦去了脸上的泪水。
“他当了师长之后,成天在外面花天酒地,经常几个星期不回来……每次回来不是冲着我吼,就是摔东西,开口闭口就是要拿枪毙了我……”
“这小子,就是个蛮横性子,要不要我去跟他好好说说……”薛世杰叹了口气,整个人的心沉了下去。其实,他恐怕未必放得下脸来去呵斥金必胜。如果没有唐婉珍,他也许会毫不犹豫,但是,这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如果。
把金必胜调离警卫团,升为新六军主力师的师长,多多少少也是有这方面的考虑。
唐婉珍猛地扭过头来:“我又没跟他结婚,既不是他老婆,更不是他的奴隶!我也有追求幸福的权力,我要和我爱的人在一起,永永远远在一起!”
她的手握住了薛世杰的手,薛世杰感觉到那只柔软的小手上传来了异样的温暖感觉,那热度似乎正在将自己一点一点融化。
唐婉珍深情注视着薛世杰,那眼中的神色足以让莎士比亚也感到无从下笔,噙着泪水的双眼一寸一寸靠近,两个人的嘴唇眼看就要挨在一起。
“主席。”新任警卫团团长梁安国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在背后响起。
薛世杰转过头去,看到梁安国举目望天,双手紧贴裤缝站在树丛边。
“华中战区文将军那边送来了一个叫吉姆的美国人,押解他的警卫连长还有一封文将军的亲笔信,那连长坚持说要亲自面见呈递给您。徐副主席,还有赵部长他们都在会议厅等着。”
薛世杰站了起来,走出几步后又回头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身后的唐婉珍。
“我有事必须先走,你收拾一下也赶紧回去吧。春寒料峭,野外山中不宜久待,小心着凉。”
唐婉珍点点头,犹带泪珠的脸上挤出一丝凄婉笑容,这幅表情永远地留在了薛世杰的脑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