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芝话音刚落,假寐的甄盼人先睁开了眼睛,揭起帘子看一眼,对甄宝人说:“小七,三清观附近有不少人家,你把帘子放下吧。”
甄宝人知道她是善意,依言放下竹帘。
又行了一会儿,车外传来一声长长的“吁”,马车停下了。
牛车上坐着的丫鬟婆子们先下来,拿过踩脚凳,扶着两位夫人和几位姑娘下马车。
甄宝人抬头,只见一条笔直的台阶通往山顶,山顶上层台累榭,烟雾缭绕,隐隐有种重雾瀛州的飘渺感觉。
她定睛还想细看,管家已叫了八顶软轿过来,只得上轿。从门帘里偷看,只见台阶两侧都有身着短打布衣的老百姓摆的摊子,卖各色各样的糖果、香烛、时新水果、针织物什……
甄宝人只觉得心里羡慕。
晃晃悠悠过了牌楼,又过山门,大家才下轿。
有个三十多岁的青衣道姑迎了过来,客气地跟大夫人和二夫人打个稽首,寒喧几句,引着大家往里面走。经过几个大殿,到后面的一座幽静小殿,上书着三个大字“长生殿”。
长生殿里并不大,因为只陈设着蒲团和法坛,反而显得很空落。殿里并没有供着泥塑的神像,只在坐北朝南的墙壁上绘着一副五彩斑斓的画,画中间是一个头戴帝冠的神仙,身边围着一堆小神仙。
甄宝人在现代去游玩过一些道观庙宇,认得画中间那个头戴帝冠神仙是长生大帝,另有一个名字叫南极仙翁。
青衣道姑请大家在蒲团上休息,几个小道姑用漆盘端上清茶,大家喝过茶后,仍放回漆盘端了下去。
不一会儿,小道姑又用银盆端着水过来,往每个人身上洒了几点,喃喃有词,大概是沐浴的意思。然后青衣道姑带着一干小道姑退了出去,另有一个穿银光闪闪道袍、手拿拂尘的中年姑子进来,目不斜视地走到法坛坐下,低低的吟诵声响起……
上午打了祛病延年的长生蘸,中午吃过饭后,又打了祈福谢恩的太平蘸。
太平蘸做完,已是申时四刻,又有道姑过来引大家到后院的“尘洗山居”住下。
这一天车马劳顿,甄宝人靠着床头休息,看着秋芝把包袱里的衣服拿出来,突然听得巧珍在门外叫:“七姑娘,大夫人有请。”
“秋芝,你不用跟着我,把东西收好,先休息吧。”甄宝人边说,边下床穿好鞋子,走出房间。巧珍站在台矶上侯着,二姑娘甄巧人则站在不远处的廊檐下,带着古怪的表情看着自己,好象是幸灾乐祸,又带着一点儿厌恶畏惧。
巧珍拉住甄宝人的手说:“七姑娘,请随我来吧。”边说边往院门方向走。
甄宝人一怔,问:“不是母亲要见我吗?”
巧珍笑眯眯地说:“没错,不过大夫人不在屋里,她在古月真人处。”
甄宝人心里突的一跳。
走出尘洗山居,往东走了约摸二三十米,又是一个院子,院门旁边的一块石头上刻着四个大字“扶疏精舍”。进院门,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丛一丛的芭蕉树,错落有致,高舒垂荫,几排屋宇掩映在芭蕉叶里。
巧珍带着甄宝人到一间精舍面前停下,说:“七姑娘稍等,我去回禀夫人。”
甄宝人点点头,看着巧珍推门进去。
一会儿,大夫人带着巧珍出来了,隔着一点距离,表情古怪地看着甄宝人,说:“七丫头,你自己进去可以了,真人正在等你。”
甄宝人暗暗吸口气,推开木门进去,眼前光线骤然一暗。
这个房间不大不小,北边靠墙有一个坑,坑上有一个小矮几,摆着几本经文,一只香炉。东面墙上挂着一个木雕太极图,西面墙上挂着一副墨宝,上书“离境忘尘”。
坑前两个大蒲团,东面的蒲团上盘坐着一个四十多岁的戴冠道姑,脸色白皙,眉目淡淡,一只手执拂尘,一只手捏着三清诀。
屋内再无别人,想来此人就是古月真人。甄宝人微微屈膝,向她行一个礼,在她面前的蒲团上坐下。
古月真人看着她,说:“两年未见,姑娘已长大成人。”
甄宝人说:“真人却是容颜不老,风采依旧。”
古月真人默然片刻,说:“无量天尊,贫道方才打了诳语。贫道与姑娘素未谋面,今日实乃此生初见。”
甄宝人心里一跳,面色却如旧,静静地看着她,问:“真人存心戏弄甄宝人,不知意欲何为?”
古月真人说:“姑娘心知肚明。”
“我不知,请真人明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