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宝人微微沉吟,说:“这事儿我可做不得主,嬷嬷去问大夫人吧。”
伯府那些成家的下人基本都住在北边的巷子里,有个小门通着府里,有老婆子日夜守着,等闲人等进不来。每日卯时四刻开门,亥时正点关门。
刘嬷嬷陪着笑说:“原是问过大夫人,她倒是准了。”她不想住在甄宝人院子里,想来还是想回家照顾再婚不久的丈夫。
甄宝人心想,这不是废话了,老大都准了,我还能说不准?不过这事于自己是百利无一害,她也乐意之至,当即点头说:“母亲准了,那定是行的。”
茶籽上了茶,刘嬷嬷再三道谢,这才接过茶。
甄宝人趁她喝茶的时候,吩咐秋芝:“把人都叫进来吧,都来认识认识。”
秋芝点点头,把外面的春水和新来的叫寒星的小丫鬟都叫了进来。
寒星大概十二岁都不到,个头还好,就是看起来有点瘦弱,脸色微黄。因为瘦显得一双眼睛倍儿大,又直楞楞的,寒星之名,当真是名副其实。
甄宝人心里一下子乐了,看来大夫人为了应付,随便派个人来的。她本以为大夫人会派人盯着自己,看来真是太拿自己当个人物了,其实自己有什么值得大夫人盯着呢?目前来说,还真没有。
寒星上前来行礼,甄宝人受了她一礼,温和地问:“到府里多久了?”
寒星怯怯地说:“三个多月了,刚学完规矩。”
甄宝人点点头,说:“府里三等丫鬟春字打头,我给你改个名字叫春雨,可记住了?”
春雨连连点头,跪下谢恩。
甄宝人又对大家说:“我从前的奶娘病重,到外头休养去了。老祖宗和大夫人爱怜我,念我屋里没有个稳重可靠的嬷嬷,特别把刘嬷嬷派过来主持。刘嬷嬷原是在浙东卢家出来的,那是一等一的礼仪大族,以后你们凡事多请教她,明白吗?”
其实她哪知道浙东卢家是什么样,只听大夫人郑重其事地提过,想来也是不差,便胡吹了一番。
四个丫鬟都低头说是。
甄宝人又对刘嬷嬷说:“嬷嬷,我这屋里丫鬟都年少不懂事,以后就由你来调教了。”
刘嬷嬷听她把自己捧的很高,又是“主持”,又是“一等一礼仪大族出来的”,未了只吩咐她们“凡事多请教”,便知道这个姑娘并不简单。
不过她有大夫人这层关系,倒并不担心,因此笑呵呵地说:“我瞅着女娃们都怪伶俐,想来也不用多说什么。前几天大夫人说要让我到姑娘屋里,我还担心着做不好,如今看来是想多了。”
甄宝人笑了笑,又跟她扯了几句闲话,刘嬷嬷便告退说要去跟大夫人回禀一声。
她走后,甄宝人让其他丫鬟都出去,单独留了秋芝下来,把一直自己管着的钱匣妆奁钥匙交给她。“以后这两样都由你来管着。”
秋芝掂着钥匙,心知甄宝人终于肯信任自己,鼻子微微发酸。她忍着眼泪去点银两和钗钏,点完后,不只是鼻子发酸,心里也发酸了——这七姑娘实在是太穷了,碎银加铜钱是六两七百文,钗钏也多数不起眼。
甄宝人看她同情的眼神,不由失笑,出于谨慎起见,魏铭秀赞助的金叶子已经被她单独藏起来了。“秋芝,是不是我还没有你钱多呢?”
秋芝点点头说:“姑娘上回在东平侯府家赏了我五两,我确实比姑娘还多点。”
甄宝人说:“这五两你可别乱动,我赏你这五两是存着私心的,万一我没钱了,还得冲你借呢。”
秋芝吓一大跳,说:“姑娘说的什么话?那钱原来就是姑娘赏我的,您收回就是了。”
甄宝人看她说的满脸真诚,不带一丝犹豫,心里十分满意,不贪财是好事儿,至少别人难以用钱收买她。
她笑了笑,说:“逗你玩的,你可别当真了。秋芝,你记着,以后跟我出去的时候,用荷包装一千文随身带着,我要你赏别人,不特别说明,你就赏别人二百文,明白吗?”
秋芝点点头。
“还有,你还要留意我的眼色,有时候有些场合我不方便说话,你也要替我说出来,懂吗?”
这可有难度,秋芝犹豫一下,再点点头。
甄宝人还想叮咛她几句,外面春雨细声细气地喊:“秋芝姐姐,有个秀平姐姐说是来看你的。”
秋芝诧异,与秀平从前不怎么要好,怎么自己刚从观里回来,她就过来探望了?
“秋芝,你就请秀平姐姐进来坐吧。”甄宝人双眼一闪。
秋芝点点头,去外面领着秀平进来。
秀平一边行礼,一边问:“七姑娘,我听说秋芝回来了,就过来瞧瞧,可有打扰你?”
“哪有打扰不打扰的?秀平姐姐愿意过来玩,我乐意着呢。”甄宝人说着,打量了她一眼,见她比前一阵子要瘦一点,眼睛都大了不少。“咦,姐姐怎么瘦了?”
秀平神情一滞,摸摸脸颊说:“瘦了吗?倒不曾发现。”
甄宝人试探了一句:“真瘦了,是不是三叔亏待了你?”
秀平眼底闪过一丝灰暗,眨眨眼睛,勉强笑着说:“姑娘错怪他了,三老爷如今忙的天昏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