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听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刘嬷嬷和秋芝一起回来了。
刘嬷嬷轻声说:“姑娘,安王他们总共六人,可这厨房里只剩小半袋面粉了,这半夜三更的,又不好出去找人家买,如何是好呢?”
“这有什么难的?做面鱼儿好了。”
刘嬷嬷为难地说:“姑娘,不瞒你说,老身从来没有做过面鱼儿。”
“秋芝你呢?你娘不是厨娘吗?”
秋芝摇摇头,苦着脸说:“那会儿太小了,娘不让我碰灶台,说等我大了再教我。”
甄宝人倒是会一点儿,曾经在北京的西贝莜面村吃过羊肉面鱼儿,十分鲜美。后来自己动手做过,虽然没有面食店里做的好,却也不差。“那我做吧。”
“姑娘你做?”秋芝和刘嬷嬷惊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这个在伯府里连厨房的门都没有进过的七姑娘会做饭?而且还是做庄户人家才吃的面鱼儿?
看她们这么惊愕,甄宝人犹豫了,到底要不要去做呢?
算了,就看在安王为“为万民立命”的份上,自己做一餐饭也不算什么,何况这一回自己算是得人家的照顾。再说,自己在厨房做一下,别人都会认为是下人做的,这两位不说,谁会知道?
甄宝人这么想着,下床穿好鞋子,理理衣服,又把披散的头发用丝带简单地绑上。然后,带着刘嬷嬷和秋芝走出西厢,好奇地往正屋方向瞟了一眼。
正屋的门半掩着,大概里面点着不少蜡烛,桔光色的烛光从门缝里泄出来,照着院子里急急落下的雨滴,灯光与水气交织成一片氤氤氲氲。
屋里那几位大概在说话,只是隔着太远,又因为雨声太大,传过来只剩下若有若无的飘渺声音。
她进厨房里看了看,有小半盆面粉、半把韭菜、两个鸡蛋、半条腊肉、五六株青菜,做一锅面鱼儿倒是够的。只是六人都是壮年男子,垫垫肚子还可以,想要吃饱那是不可能的。
甄宝人让刘嬷嬷活面,自己切菜,秋芝去烧开水。
刘嬷嬷和秋芝开始还怀疑甄宝人会不会做菜,结果发现她动作娴熟,倒好象是经常做的,心里暗暗纳闷。
刘嬷嬷和好面,放在一旁饧面,然后去把另一个锅烧烫。
甄宝人把腊肉先扔进去,炸出一点油后,再把青菜倒进去,稍稍炒了炒,放进盐,放一大勺子水,盖上锅盖。转身下灶台,把饧好的面用手一片一片揪下来,像不像小鱼她就不管了,能吃就行呗!
正忙碌着,厨房的门忽然被推开了,青峰一只手拎着茶壶,一只手拎着湿漉漉的黑紫色长衫站在门口,他显然没有想到甄宝人在,顿住脚诧异地看着她。
甄宝人轻声问:“可有什么事?”
青峰举着湿衣服,说:“我们王爷的衣服,想麻烦你们烘干一下。”又举起另一只手的茶壶,“请问,有没有热水?”
“有。”甄宝人转头对秋芝说,“秋芝你帮他。”
秋芝接过青峰手里的紫色长袍搭在灶台边,又把锅里的热水倒进茶壶里。青峰沉默着退了出去,拿着茶壶回到正屋。除许文儒外,其他人都光着上身坐着,衣衫或搭在桌子上,或在手里拧着。
长生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问:“她们是在做饭吧?我可饿死了。”
青峰倒出一杯水递给安王说:“是。”顿了顿,迟疑着说:“那个……那个,七姑娘在做饭。”
安王正准备喝水,闻言一愣,下意识抬头看着厨房的方向。
长生好奇地问:“青峰,那位姑娘长得好看不?”
青峰立刻摇摇头说:“没,没看清楚。”
“真是笨,我去看看。”长生边说边跳下椅子,就往门口奔。
安王皱眉,严厉地说:“长生,你别疯疯癫癫的。这里不是兴平城,这里的姑娘也不是西戎的舞娘,你若是再没有个分寸,还是赶紧给我回兴平城呆着吧。”
长生诧异地停住脚步,转身看着他。
他跟安王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又一起到西北战场上出生入死,说是主仆,其实情同手足,平日嘻笑怒骂惯了,没想到他会忽然说出这番话,心里说不出是啥滋味。
长生呆立片刻,一屁股坐下,嘟囔了一句:“不去看就是了,发这么大火做什么?”
一旁的许文儒捋着胡须说:“长生,别怪王爷说你,这京城可不是别的地方,多的是高门大阀,你若是冒冒失失得罪他们,到时候连王爷不一定能保全你。就象眼前这位七姑娘,她祖上可是跟随太宗皇帝南征北战的谋士,世代入朝为官。她的祖父文孝公曾经……”
说着说着,许文儒忽然觉得不对劲,屋里太安静,以至于连外面沉闷的雨声似乎都消失了。
他诧异地扫视一眼厅堂,才发现没有一个人在听,大家都看着屋外。
顺着大家的视线看过去,只看见一条纤细的人影沿着倒座屋前面的游廊往西厢房走去,夜色太黑,看不清楚她的相貌,只觉得她身上穿着的素色窄袖轻衫特别的洁白干净,行走间裙裾飘飘,什么叫弱柳扶风,什么叫步步生莲,大抵也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