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宝人这次是吃定了秀平,并不担心她会弄出什么幺蛾子,听了刘嬷嬷的话,微微一笑说:“咱们先不说这个了,嬷嬷,有桩事要你跑一下腿。”
她指着桌子放着的灯罩和五百文,“你去一趟前院,找上次那个李墩子,叫他出个差事儿,亲自跑一趟扈国公府,把灯罩交给君宜县主,五百文是打赏他的。”
刘嬷嬷微微一愣,问:“姑娘,为什么一定要找他呀?门房那里有许多跑腿的小厮,要论聪明机灵,他可不算最出挑的。”
甄宝人点点头说:“是,一定要找他。嬷嬷,我瞅他不仅聪明,也有点胆色,以后若有跑腿的事情,便都找他吧。”
她们几个上回去三清观路上,李墩子面对安王侍卫的无理取闹还能镇定自若、机灵应变,甄宝人当时就起了收为己用的心思。只是她长期被困在内院,一直找不到机会接触收服,这回儿倒是个名正言顺的好时机。
她话说的虽含糊,但是刘嬷嬷十分精明,细嚼这番话片刻,便明白了甄宝人话里的意思,立刻点点头说:“姑娘请放心,老婆子一定办得妥妥当当的。”当即,拿着灯罩与赏钱,风风火火地走了。
她前脚刚走,秋芝后脚就进来了,说:“姑娘不去看看六姑娘吗?刚才你和刘嬷嬷说话,她又打发秋雁过来,说姑娘若是得空了,就过她绣房一叙。”
甄宝人这下想起来了,昨晚六姑娘就打发秋雁过来请,不过当时她斗了一天的嘴皮子,又挨了二姑娘一顿臭骂,心情不佳,不想说话,才婉言拒绝了。
“嗯,我这就过去。”甄宝人站起来,因为西王母祥云图画样儿的事儿,她正好也有事要找六姑娘。
六姑娘此时正独自一人在绣房里绣花,见她过来,忙站起来拉着她的手,笑盈盈地问:“好妹妹,你终于来了,快跟我说说,昨日扈国公府的菊会上你的风采,可是头一份儿的?”
六姑娘一句话,让甄宝人想起了昨天的唇枪舌剑,忍不住戏谑地说:“可不是嘛,六姐姐昨儿没见到,我的风光确实是头一份儿的,整个儿一个为别人挡刀枪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新鲜事儿,快说来听听。”六姑娘一脸诧异地说,口气雀跃,一扫平时的端庄严谨,露出少有的活泼娇憨。
她毕竟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女,不管怎样克制,到底还是贪爱热闹。
甄宝人便把韩露雨和魏铭秀如何挑衅二姑娘,而自己如何反击的过程说了一遍,叙述虽简单扼要,但却栩栩如生。
六姑娘直听得悠然神往,感慨地说:“七妹妹果然是独占风流,只可惜我不在场,不能一睹妹妹的风采。”
她话虽是这么说,心里却是酸溜溜的,遗憾与不爽皆而有之。遗憾自己没有在场,若是在,也许出尽风头的就是自己。不爽的,当然是甄宝人居然挺身而出,帮着二姑娘狙击韩露雨和魏静香的逼问。
依着六姑娘的想法,何必管她,且让她出尽了丑才算是大快人心呢!
六姑娘神情上的细微变化,难逃甄宝人的眼睛,她想了想,说:“什么风采不风采的,我根本不在乎,昨日替她出头应对,不过是无奈之举。魏静香、韩露雨二人,从来没见过那幅西王母祥云图,却十分内行地逼问起工期、花色和针法,我猜想着,不是魏贵妃说的,便是东平侯夫人说的;若是二姐姐真的露馅了,咱们整个伯府怕是要担上欺君之罪,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所以我是不得不维护她罢了。”
六姑娘听到这里,心里则悚然一惊,立刻意识到了甄宝人的不同凡响之处。她对二姑娘顶包的事儿,仍停留在姐妹恩怨的层次上,而人家小七,早就看到了背后的巨大风险。
这西王母绣像的事儿,只要上了朝廷,可不仅仅是伯府几个女孩儿之间的口舌之争。虽说如今的伯府她们毫无留恋,可如果这张皮不存在了,她俩犹如一根儿轻飘飘的鸿毛一般,也就无处可附了。
想到这一层,甄盼人心里的不爽便渐渐消却了,不过遗憾却依旧。
甄宝人此刻收敛了笑意,正色说:“六姐姐,我有个不情之请,还请你答应。伯府里绣西王母祥云图的,就是二姐姐,我和你都帮着分过线呢!”
她先前说话一直脸带微笑,忽然脸容一肃,倒把六姑娘吓了一跳。等到甄宝人说出伯府只有二姑娘绣画像的事儿,她脑海里各种杂念如电石火光般地明灭,心里百般不愿意,垂下双眸,看着绣架上刚刚绣好的一朵牡丹花。
沉吟了好半晌,六姑娘才重重地点头说:“七妹妹,这也就是你求我,我答应你就是了。”顿了顿,嘴角掠过一丝自嘲的笑容,“按理说,本来也轮不到我来答应,这件事从头至尾都是你的主意,没有你,就不会有这幅西王母祥云图;没有我,却一样可以有这幅绣品。你都不计较,我又何必斤斤计较呢?妹妹请放心,我甄盼人这一生从来没有绣过西王母祥云图。”开头的口气还有点勉强,说到最后颇有几分慷慨激昂。
甄宝人心头一热,忍不住鼓掌说:“我就知道六姐姐最识大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