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普通人而言,六姑娘口中所说的几句话,可是石破天惊一般的消息,甄宝人却并不意外。局本就是她布下的,流言也是她散步的,等着的,不过就是这个结果。
唯一她有点儿意外的,倒是这中间人怎么总找到甄世峻的头上呢?不过,这一次甄宝人失算了,这个拉纤做媒的差事儿,倒是甄世峻自己主动揽上身的。
甄宝人盈盈一笑,毫不犹豫地说:“小七恭喜姐姐,贺喜姐姐!”
六姑娘则转眸看着她,眼神复杂,兴奋、害怕、紧张、迷惘、犹豫、不安等等交织纠结一团。
半晌,她才喃喃地说:“七妹妹,其实我……很害怕,心里慌得很,怎么办?”
甄宝人怔了怔,随即恍然大悟,到底是涉世不深的少女,不过才十四岁罢了。
如今最难的一关过了,她顺利引起了大周朝最尊贵的那位男人的兴趣,她开始担心万一皇上相不中她,那么她在伯府,就真的一点前途也没有了。
今日以前至少还有个期盼在,真到了那个地步,便连这份期盼也没有了,她的命运,琳姨娘和弟弟的命运,从此只能任大夫人摆布了。
甄宝人上前拉着六姑娘的手柔声说:“六姐姐,不必害怕,要说国色天香四个字,伯府这几姐妹里,也只有你真真担得起。”
六姑娘双眸一亮,没有吱声,只紧紧地回握住甄宝人的手。
甄宝人看看天色,估摸着申时快到了,拍拍她的手说:“姐姐,走,我帮你挑一身衣裳,顺便给你讲一讲见面时的注意事项。”
六姑娘心头一松,信服点点头;说不清为什么,只要看见甄宝人清澈睿智的眼神儿,她的信心便回来了。
两人携手到六姑娘的正房,甄宝人替她选了一件玫红色的夹袄,配一条宝蓝色的大幅摆裙,只为衬出她娇艳的肤色。
送佛送到西,甄宝人索性亲自上阵,替她在脑后挽了一个极简单的发髻,脸颊边几缕碎发故意垂了下来,十分自然俏皮;又挑了两三朵赤金镶红宝石的花钿,不经意地点缀在发髻边,妆容则用了现代的化妆法,薄薄施了一点儿粉黛,只点了一点胭脂在眼皮上和唇上,乍一看似乎根本没化妆。
六姑娘对镜照了照,低声问:“七妹妹,今日我这样......会不会太过简单了?”
“六姐姐,谁在自家后花园闲逛一下,会满头珠翠,还穿着一身儿隆重的衣衫呀?那太过刻意,反而落了下乘,也容易让别人生出猜疑。”
六姑娘不笨,一点即通,连迭点头说:“妹妹说的是。”
甄宝人听她声线都绷紧了,可想而知紧张到何种程度,忙握着她的手说:“六姐姐,你得听我的,从现在起,必须忘记方才秀平所说的话,只需象平常一样在花园里闲逛即可。”
六姑娘又重重点头,羡慕地看着甄宝人说:“妹妹明明比我小,为人处事倒比我通透得多了。”
“姐姐你想呀?哪个人不都是爹生娘养的吗?不都是两只眼睛一只鼻子吗?还不都是赤条条来赤条条地去?原本也没有谁高谁低,差别的只是身份地位。所以举止上,姐姐尽管克守人臣的本份,思想上,大可将那人.....当成一个屁;男人都喜欢犯贱,你越拿他不当回事儿,他才会主动惦记着你!”
甄宝人其实将现代女人克制男人的精髓传授给了六姑娘。
六姑娘闻言顿时失笑,点着甄宝人的额头说:“你呀你,真不像个大家千金,有时候又粗俗又促狭。”
甄宝人见她已放松下来,便笑盈盈地说:“那姐姐去吧,我坐等姐姐的好消息。”
六姑娘重重地点点头,带着秋兰出门而去。
看着她袅袅婷婷地走出月亮门,甄宝人长长地呼了口气,既然是皇上主动提到六姑娘,以她的容貌,想来得偿所愿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宫门一入深似海,甄宝人说不出是该替她高兴还是惆怅,她怔怔地看着墙上的丹凤朝阳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