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热血直冲大脑,她用了好大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将手里的经书当板砖扔过去的冲动,真恨不得将她的脑袋砸成阿迷豆腐才解恨。
这种令她煎熬的日子又过了七八天,陆续传出来的消息才渐渐明朗。
云笙可与甄世峻不同,她知道甄宝人一定为安王的安危担心,所以一得到确切的消息,便跑到东厢房一五一十地说给她听:“……没错,王爷的确是有个三百人的侍卫队,另外贴身京畿卫三十二人。不过他平常在京城里出入,只带着最贴身的十几个侍卫。那日他从宫里出来,直接出了城,没有跟任何人交待他的去向。长生和青峰开始都以为王爷只是去郊区的禁军营,结果发现他一直往西走,才发觉不对,赶紧叫人回王府传信,让侍卫队马上赶过来。虽然侍卫队连夜赶来了,但是因为王爷的马快,也是星夜兼程,所以大队人马一路一直追,却一直没追上。西戎那边,可能一直派有细作潜伏在京城盯着王爷,见有机可趁,便传信回西戎,他们派了大量的高手潜入边境,在边城附近的一个山坳里发动伏击,当时王爷身边就只有贴身的京畿卫……好在他们都武艺高强,能以一敌十,可是郝青松和十几名侍卫也在战斗中以身殉职,大家一直支撑到侍卫队赶过来。只是……王爷中了敌人的毒箭,伤的极重,虽然性命暂时无虞,如今听说仍昏迷不醒,不能移动,皇上已经派了很多御医星夜赶往边城……”
先是听到他性命无虞,甄宝人吁了口气;再听到他仍昏迷不醒,一口气又严严实实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
“说起来真是奇怪,王爷不直接去兴安城,跑到边城去做什么?”云笙又低声说了一句,兴安城与边城相隔并不远,却是一南一北两个方位,到兴安城根本不需要经过边城。
这个问题甄宝人当然更无从答起,她甚至根本不懂那日安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那么厌恶地推开她之后,居然单骑匹马跑到什么边城去干嘛?
两人正相顾无言,忽然听到脚步声咚咚咚地传来,跟着巧珍跑了进来,喘着粗气说:“七姑娘,快快快,太后娘娘召你入宫觐见。”
云笙一愣,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王爷仍生死未卜,太后这是要找七姑娘报复吗?她下意识按着甄宝人的手,低低地说:“七姑娘......”
“没什么事儿,你先回去吧!”甄宝人轻轻抽回手,神情自若地让秋芝帮自己换上宽袍大袖的礼服,还特意化了一个明艳的妆容,掩饰自己过于苍白的面容。
她随巧珍到大厅,来传唤她入宫的那位内侍,正倨傲地站在客厅正中,仰头挺胸,神情冷淡。
旁边大管家和大夫人小心翼翼地作陪,那人却根本不理不睬,看着就知道这回入宫不是什么好事儿。
看到甄宝人,他只冷淡地说了一声:“七姑娘,时间不早了,请随咱家入宫吧。”
大夫人则狐疑地看着甄宝人,眼神儿闪烁不定。
甄宝人则故意视而不见,她能猜到大夫人的想法,太后为什么频频和自己过不去,已然引起了大夫人的怀疑。
这一回入宫,那内侍倒没有故意再让甄宝人站在门口吃打头风,而是径直将她带到了侧殿。
侧殿的四角正烧着好多盆炭火,殿内暖如阳春三月;不过太后的脸色却如同腊月的河流,结着一层厚厚的冰。
甄宝人双目平视,表情平淡,依例跪下,磕头行大礼。毫无疑问,她一直保持着弯腰磕头的姿势,半天也没有听到一句“平身”或者“起来”的话。
只能继续伏在地上,额头碰着冰冷的地面。
大概又过着一盏茶功夫,太后终于开口了,声音如往日一般优雅从容:“抬起头来。”
甄宝人依言抬起头,直直地迎着她居高临下的视线。
太后看到她娇靥如花,神情淡然,一双明眸静如深潭,一点惊惧犹疑都没有;不由暗暗赞叹,同时又隐隐觉得害怕起来。
这样的女子,就这份胆色常人皆不如;男人若是上了心,只怕丢不开手去。
她就这样看着甄宝人,甄宝人也回看着她,见她的目光阴晴不定,时而掠过一丝杀气,时而却又犹豫不决。
就这么互相凝视半天,太后最后移开视线,微微摆手,示意退下。
那内侍则诧异看她一眼,还是上前一步,朗声说:“七姑娘,太后乏了,谢恩吧。”
等甄宝人行礼退出去,内侍不解地看着太后,低低叫了一声:“太后娘娘,不是说来了就休想走……”
太后眼神儿幽幽,盯着虚空的某处良久,微微叹口气说:“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