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脚步沉稳,每走一步,下盘的功夫都尽露无疑。
容若被急得没法。
他和身下的人缠斗了几番,夺下了对方手中的长刀,身上却也添了几道深深的伤口。
他抓住了刀柄:“沈婉!答应我,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我数到三,马上跑!”
“不,我们一起跑!”沈婉不让步。
黑衣人眼睛里泛起了一丝叫笑意的情绪。
他们根本不去管被容若制服在地上的同伴。
他们的目标很明确。
手中的长刀,已经倒映出了沈婉苍白的小脸。
“一,”容若开始数了。
他握紧了长刀,拔足往沈婉的方向冲去。
“二……”
“三!”他脚下一顿,整个人已经弹跳了起来。
沈婉已经听话地往前奔跑了。
因为,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刚刚好可以看见,容若正准备跑到她面前来跟她汇合。
只是,她想错了一步。
容若把她狠狠地往前一推。
她整个人没有防备,被他推得狠狠地往前一飞!
面前就是一家小食店的玻璃门。
此刻,门户紧紧地关着,挤得满满当当的,在最面前的,就是导游那张焦急的脸。
“让她进去,拜托你们!”容若大吼了一声。
导游把门开了一条小缝。
沈婉被容若竭尽全力地这么一推,整个脑袋就狠狠地撞在了玻璃门上。
她痛呼了一声。
导游已经手疾眼快地把她拉了进去。
“不要!”沈婉声歇力竭地大喊着,“不要!我老公还在外面!”
她的手臂血流如注,把披在身上的容若的外套染得血红。
她不顾一切地去拉门,企图重新跑出去。
旁边的人使劲地按住门,不让她开:“你疯了,开了门,那些家伙冲进来,杀我们还不跟切胡萝卜似的啊,一刀一个准?”
“你不要命,我们要命呢!”
沈婉大哭着:“我不连累你们。我求你们了,让我一人出去就好了。我不能留他一人在外面!”
她用力地想推开那些挡在她面前的人。
这些人,心肝到底什么做的!
他们要她眼睁睁地看着容若送死吗?要是他死了,她活着,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啊!
她的唇瓣因为紧张和苍白,已经沁出了血丝。
她喊得声音都嘶哑了。
她的手因为用力推着人墙,伤口被扯得更深,血流滴答。
只有导游使劲地揪住她:“他要你活着,丫头,你得活着,不能去送死啊!”
“不!”她哭叫着,“你们成全我,求求你们!”
身后,一样心急的,还有那个外国人。
他悄悄地取下了脖子上的单反相机。
慢慢地,他从背后靠近了沈婉。
一根寸把长的银针,从他的相机底部反射出森冷的白光。
现在,是一个好机会。
趁着店里人多口杂,人群慌乱,他这一下手,人家只会当沈婉是因为过度激动而昏了过去,不会有其他疑心。
甚至,人们还会庆幸,这个争着抢着要开门的疯女人终于肯安静下来了呢。
他也已经瞄准好了方位。
沈婉正坐在地上。
她头上一头黑发如瀑般披散在肩头上,连个帽子都没有戴。
现在,是个好机会。
因为他专门研究过。
从头顶把针扎进去,人在没有任何知觉的情况下,就已经毙命。
这还要多谢中国人中医点穴的功夫呢!
他唇角的笑意更浓了几分。
忽然,有个人挡在了他面前。
那人把沈婉护住了:“沈婉小姐,你先起来休息一下。你还有伤呢。别哭了,你得活着。”导游喋喋不休地说着。
外国人气得七窍生烟。
这人跟苍蝇似的,围着沈婉团团转,让他怎么下手!
沈婉却哭得差点晕过去了。
“我有钱,我给你们钱,然后你们让开让我出去好不好?”沈婉已经无计可施了。
人的求生**,是如此的可怕。
没有一个人,愿意为她让开身子,打开那道通向容若的门……
而此刻。门外的情景,却更加地凶险了。
沈婉被推进了门,那两个黑衣人也已经堪堪地赶到。
他们已经开始锤打着玻璃门了。
容若怎么会让他们能去抓到沈婉呢?
好不容易把她送到了安全的地方,现在,唯一的信念在支持着他的,就是,让沈婉能活下来!
他挥舞起长刀,赶到了两人身前。
狠狠地一刀砍下,两个黑衣人被迫往后退了一步,离开了玻璃门。
他们对视了一眼,眼里有种默契的恼怒。
长刀挥起。
一左一右。
容若被夹在了两人中间。
一人负责牵制他,一人负责去砸玻璃门。
巨石砸在门上,玻璃颤抖着。
店主连忙把铁闸门拉了下来,试图能抵挡多一点时间。
容若怎么肯让这些人再去危害沈婉的安全?
他竟然舍了身后的黑衣人不顾,身子一扑,那长刀便往前一送,堪堪划开了正砸门的黑衣人背部。
那人受了痛,虽然伤口因为距离过远而流血轻微,但痛感还是刺激了那人的神经。
他猛地一回头,迎面就是一刀劈下来。
在容若身后的那人,本来是准备缠斗住容若的,他左一晃,右一动,刀子却不敢真正招呼到容若身上。
这些人,心里都非常清楚。
上面,要的是沈婉的命。
纳兰容若,一定得留。
只是那人的身手实在太好,他不敢大意,只能给容若制造点小伤口,耗费一下对方的体力。
只是,他没有料到,纳兰容若竟然连自己命都不顾了,直接扑到前面,去阻止他伙伴砸门的举动。
黑衣人这一刀,收势不及,狠狠地,就砍在了容若的背部。
血流如注。
容若闷哼了一声。
他额头的冷汗一下就流了下来。
前面人迎面就给了他一刀。
等到想到不对的时候,这一刀,已经被容若一个就地打滚,避开了主要的锋芒。
只是,这一刀,还是砍中了他的锁骨。
顿时,他喉头一甜,竟剧咳了起来。
眼看他手按在地上,身子半天已经起不来了。
两个黑衣人已经不敢大意,他们连忙砸门,生怕没有办法完成任务。
店里哭叫声,骂娘声不绝于耳。
容若的耳朵嗡嗡作响着。
这几天,他本来就有些高原反应,这番缠斗,更加让他呼吸困难,心跳无力。
可眼看,玻璃门已经被砸开了,那两人正在撬锁,容若一咬牙,又从地面挣着站了起来。
不想看见,婉儿再露出伤心的表情……
只可惜,这一次,恐怕自己也已经撑不住了……
不知道,里面的人报警了没有……
能不能,让自己支撑到警方来的那一刻……
他面前一片模糊。
过度的失血,让他脚步虚浮。
可是,拼着最后一口气,他都要拖延时间!
他深吸了一口气,大喝了一声,已经再度冲向了两人。
那两人只是往后一踢。
枪声响起。
“啪”的一声,所有人,心都缩了一下。
地上慢慢地爬起了一个黑衣人。
他脸上被容若擂了好多拳,血水从他蒙着的黑面罩里渗了出来。
他阴测测地笑着,举高了手中冒着青烟的手枪。
容若再也爬不起来了。
那一枪,打中了他的右腿。
他整个人狠狠地摔到了地面上。
一块被砸碎的玻璃渣就这么狠狠地刺入了他的太阳穴。
他的眼睛,没有力气睁开了。
他的手,牢牢地握住了其中一个砸门的黑衣人的腿。
那人的腿,顿时像在地上生根了似的,再也拨不动分毫了。
两个黑衣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里读出了惊恐。
“还不快砸!”开枪的黑衣人骂了一声。
那两人才如梦初醒地砸着锁。
警笛声,由远及近。
三人慌了起来。
被抱住脚的黑衣人,狠狠得用刀背劈了一下容若的手。
他的手无力地松开了。
那三人慌忙逃窜去。
警笛声越来越近了。
门里是一个女子绝望的哭叫:“求你们,让我出去……让我出去……”
只是,没有人愿意开门。
雨丝还在飘着。
铁门前倒着的那人,身后血迹蔓延。
雨丝泼湿了他俊逸的脸颊。
只可惜,这一次,他再也不能满不在乎地抬起手来,抹掉满脸的雨水了。
因为,他连手,都抬不起来了……
警笛声声。
沈婉像发疯了似的,紧紧地护在了容若的身前。
救护车把他们送进了当地的医院。
弹头被取了出来。
背上的刀伤被紧急缝合处理了。
只是他太阳穴被插*入的那块玻璃,却没有人敢替他取出来。
这样的手术,这里的医院都没有条件完成。
这估计需要开颅才可以。
他们不敢妄动,而容若也一直未能清醒。
他被连夜送到了北京的医院里,由慕初接手治疗。
几个专家,围住容若转了好多圈。
谁都不敢下手去做。
容若的心跳,却越来越慢了。
沈婉守在了门口。
她的泪几乎要流干了。
打开门的那一瞬间,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倒在地上,被雨水冲刷着,满是血迹的人,就是她的男人,她的容若吗?
她从那一刻开始,心跳就仿佛不是自己的了。
她已经发了誓。
他若能活着,她一定好好陪他活着。
他若救不回来了,她也不会一人独活!
想要丢下她,没门!
她眼里又浮现了泪雾。
容若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里,慕初一出门,满脸凝重。
沈婉迎了上去,声音里已经有了一丝绝望的意味:“你能不能做?不能,我们就再找地方!”
慕初一咬牙:“如果再转机,再折腾,我们是能等,但是容若身子随时都……”
他的话停住了,声音也哽咽了。
沈婉定在当场。
豆大的泪水,从她的眼里滑落。
“那……”她唇瓣无助地颤抖着。
“没关系。”慕初狠狠揉了把脸,“我已经连夜把全国最权威的脑科专家都集中到我这里来了。沈婉,你放心,我们绝对尽全力!”
他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他已经避开到一边去讲电话了。
沈婉木木地看着自己手中捏着的容若的电话。
那熟悉的手感还在,而那人……
她的泪一颗一颗地砸在了手机屏幕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在过去。
一拨又一拨的医学专家来了。
容若被推进了手术室里。
沈婉扶住自己的手臂,在手术室外无助地等候着。
阳光已经渐渐地洒满整条走廊。
医院里人声渐渐多了起来。
沈婉却在角落里缩成了一团。
这里,是跟死亡最接近的角落吗?
为什么,她感觉到的,却是那般的寒冷?
她整个人无法自控地跪在了地上。
求求老天,再救容若一次吧。
她泪流满脸地祈祷着。
不管她沈婉,会变成什么样,求你,老天,一定要让容若活下来。
哪怕是,要她跟他分开。
要她去死,都好,都可以!
只有他活着,活着,好好活着!
她哭泣出了声。
走廊外响起了焦急的脚步声。
声音越来越近了。
两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走廊的尽头。
他们一路狂奔,直到看见了跪着的沈婉的小小身影,两人脚步同时停住了。
纳兰宣咆哮着:“你这个女人,你怎么还在这里!”
纤紫哭叫着冲了过去,她狠狠地打着沈婉的巴掌:“我就知道,我儿子跟你在一起,没有什么好结果的!你为什么不肯放过他,为什么!你这个灾星!丧门星!”
沈婉被她一巴掌扇了过去,整个人都摔在了角落里。
她泪流满面,只能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她双眸失神,声音微弱,听在纳兰宣耳里,却更加令他火冒三丈。
“我们作为容若的家人,已经来了!你可以滚了!”他厉声大喝了一声。
慕初赶在了两人之后。
他从机场把两老给接了回来,一路就被问得个够呛。
看见了这副场景,连忙上前来劝:“她也还受着伤……”
“如果不是为了救她,容若就不会现在这样了!”纤紫大哭了起来,“怎么办,怎么办啊!”
纳兰宣凶了一句:“闭嘴!”
纤紫才不再哭号。
“儿子肯定会活得好好的!”他咬牙道,“把你的哭丧号给我收起来了!”
纤紫才连忙擦干净眼泪:“我,我不哭了。儿子会平安出来的,我不哭……”
只是,眼泪擦了又流,流了又擦。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这每一个孩子,都是她当母亲心头的一块肉啊!
纳兰宣脸色铁青。
他看向了慕初:“让这个女人滚。我一眼都不想再看到她了。”
慕初有些为难:“伯父……”
沈婉却出声了:“世伯,我不让您难受。我就在旁边等着。你不想见我,你在,我就消失,行不行?但是,我得亲眼看着容若从里面平安出来……”
“不必了。”他冷冷得道,“你知道他是为你受这么重的伤就好了。你是我们纳兰家的丧门星,我们高攀不起你,你就饶了我儿子吧,如果你真为他好,就能有多远给我滚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