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婉绕了一个圈,兜到了花园的后门。
果然怀孕了,也容易累了。
才走这么一段路,就觉得脚踝酸痛。
她在休闲椅上坐了会,才走进了花园里。
已经接近中午的时间,阳光暖和又不显得太过强烈,在花园里走动的孩子和老人不少。
香港寸土寸金,人口密度又大,当局能拨出这么大一片地来修建花园,确实也是下了很大决心的。
沈婉慢慢地踱着步,嗅着这城市少有的花香气息。
熟悉的香味扑面而来。
沈婉站定了脚步。
她仰头看去。
果然,是一棵巨大的紫荆花树。
树上深紫色的花朵饱满而茂密,缀满了枝桠,风儿吹过,片片花瓣随风飘落,就算落在游人的发际,也显得格外优雅。
这是四季常开的紫荆。
也是香港的市花紫荆。
沈婉仰得脖颈都酸麻了,还是舍不得移开自己的眼眸。
在澳门,她也移种过高大的紫荆树,让它开出属于她和他的花朵。
如今,那紫荆身在何方?
莫名的感伤涌上心头。
前方却一阵熙熙攘攘的。
一群人团团地围了起来,好像前方有什么热闹事发生一般。
老太太老头子们都酷爱热闹,一有什么事就蜂拥而至。
沈婉被一个匆匆赶去看热闹的老头给撞了一下,差点没崴伤脚。
“发生什么事了?有钱分?”沈婉自嘲地笑了一下。
“前面有人昏倒了!是个老头子!”几个老太太招呼着彼此,“快来看看,老头子长得可好看了!”
沈婉窘了一下。
现在还是看人好不好看的时候?
前方围的人越来越多,议论声就宛如菜市场。
只可惜,沈婉没有看到,有人尝试去救那个昏倒的老人。
她眉头皱了皱,才试探地走上前去。
从人缝里一望,她的瞳孔一缩,差点没惊呼出声。
那是纳兰宣啊!
只见他整个人仰面躺在了地面上,脸色煞白如雪,就连唇瓣也失去了血色。
人越围越多,恐怕他连呼吸都觉得困难了吧?
沈婉心一紧,已经挤了过去:“让让,让让!”
几个老太太不肯让:“你想看热闹,我们也想啊。”
“老太太,这地上的人是我认识的。拜托,让我过去!”
她勉强挤过了人群,挤到了纳兰宣的身边。
他的鼻息尚在,只是表情似乎越来越痛苦。
沈婉掏出身上备着的清凉油,抹在了他鼻下。
“伯父,伯父,你醒醒啊!”
难道这种天气,中暑了?
沈婉焦急地唤着周围的人:“拜托你们,让开一下,病人都没有办法呼吸了!”
那些人骂骂咧咧的。
纳兰宣没有苏醒的迹象,沈婉不是医生,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
她只能一边摇晃着他,一边拨打了急救电话。
“纳兰伯父,振作一点!”救护车说很快就到。
她转念一想,又拨打了容若的电话。
他刚接起电话,还没说话,她就连珠炮地道:“马上过来,你爸爸在公园里晕倒了!”
容若问清了方位,没有犹豫就直奔而来。
他来得很快,救护车前脚刚到,他后脚就跟到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纳兰宣还在昏迷之中,但是做了点急救,脸色比刚才好些了。
“我不知道。”沈婉帮忙把人扶上了担架。“我是刚好到这里来散步,就遇到一大堆人围着……”
她敏感地眉头一拧:“你怀疑是我把你爸爸弄成这样的?”
容若哭笑不得:“我是这样的人?你的为人我还不清楚吗?”他跟着上了救护车,临关上车门的一刻才道:“沈婉,谢谢你。”
沈婉撇唇。
原来他们现在已经到了这么生分的时候了。
她耸肩答:“不必谢了。哪怕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路人,我也会报警求助的。”
这么一耽搁,时间已经不早了。
她抬腕看了看时间:“既然这样,我也不打扰你们了。赶紧去医院要紧。”
容若已经关了车门。
救护车一路鸣笛而去。
纳兰宣在摇摇晃晃的车厢里悠转地醒来。
容若忙扶住了他:“爸,你先别起来!”他检测着父亲的心跳脉搏和血压,“你刚才在城市花园里昏倒了!你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头痛么?”
纳兰宣垂下了眉,若有所思的:“啊,我昏倒了?”他琢磨着,“怎么会这样呢?”
“别管了,等到了医院,再做个全面检查吧。”
“我不要。”纳兰宣固执地摇头,“我又还没死,等我死了,再送我到医院太平间去吧。”
容若被他气得眉尖一跳:“不过是循例检查。这么多年,您不肯进行体检也就罢了,现在出了问题,居然还不想检查?爸爸,有病治病,无病强身,对你身体没坏处的。”
纳兰宣嗤之以鼻:“少来。我这么一把岁数了,哪里能什么问题都没有?一去到,你们肯定说我这里坏了哪里坏了……我特别讨厌医院那药水味,一进去就心惊肉跳的……”
尤其是,几个儿子相继大伤住院,更加让他对医院这种地方有种深深的恐惧。
“我不过是低血糖,不用查的。哎,我肚子饿了。以后该在身边带块糖的。”纳兰宣言左右而顾其他。
容若冷哼了一声:“你说你低血糖,可算不了数!我只信医院的权威报告。”
“你看看。”纳兰宣切了一声,“我情愿小病去看中医,你们这些西医,就负责开刀做手术就好了。”
面对固执的父亲,容若脸沉如冰:“医生肯定会让你留院的,你就别逞强了。”
纳兰宣赌气又躺了下去:“我只是饿了!”
六十来岁的人,生气起来,还是像个孩子似的。
“打给你妈。让她做好吃的给我送过来!”
容若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才认命地拨打起了电话。
纳兰宣吐了口气。
头还是昏,只是没想到,刚才竟然昏倒在公园了……
“刚才是谁替我叫的救护车?”他问道。
“沈婉。”容若刚挂断电话,“她在公园里散步发现了你,打电话叫救护车,还打电话给我了。要不,我怎么能那么及时地赶到?”
“是她?”纳兰宣的心里顿时很不舒服了起来。
他曾经很喜欢过沈婉,但自从知道她假怀孕骗了自己全家之后,他对她的厌恶简直是登峰造极了。
可是,种种的恨,却在那丫头和容若分手后,还愿意来他们家替容嫣和沐野说和这件事后,变得淡薄了不少。
他也一把年纪了,有些事情,该看淡的,就该看淡了。
揪住过去不放,也不是一个大男人该做的事情。
更何况,那丫头,确实也是恩怨分明的。
“她怎么那样好心?”他嘟囔的,虽然想表达的根本不是这个意思。
容若横了他一眼。
他心里顿时不快了起来:“我是你爸,你这样看我,是不是找揍?”
“等你肯乖乖做检查之后,再来跟我讨论是否是我爸爸的问题吧。”
车门开了。
担架上的纳兰宣被人抬了下来。
他的身体表面上看基本没什么问题了,医生给开了一瓶葡萄糖液让他输着,一方面开了检查单。
他嚷嚷着饿,非让容若给他去买福晋轩的灌汤包和虾饺。
容若拗不过他,只好去了。
纳兰宣哪里是饿啊?
他趁机把输液管拔了,把衣服一披,就溜达到医院门口,鬼鬼祟祟地扬手叫了一辆计程车,一溜烟跑了!
容若把虾饺买回来的时候,父亲的床位已经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