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回声更响,估计水花也更大。
棺材一头大一头小,小的那头竖着倒插进了水井,大的那头卡在外面,卡得很死。
水井里的溺死鬼被迎头痛击,很气愤,叽里呱啦地辱骂了一通,又用脑袋咚咚咚地撞着上方的棺材,越撞越气急败坏,可惜辱骂和撞击的声音被那口棺材反弹了回去。
棺材里的那只老太太也被这激烈的动静吵醒,按照江霁当时扔进棺材里的朝向,老太太现在应该是倒栽葱,发现被关进棺材后也开始猛抓挠自己的棺材板儿,但棺材板被水井锢死。
严丝合缝,手机和手机盖都没这么贴合。
江霁满意地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走到那间屋子前,分三次间隔着敲了敲门。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这一次,门内没有任何动静传来,只有白灯笼悬挂在梁上,幽幽注视着一切。
很好,看来这次是真的没人。
江霁放心地推门进去,入眼的画面称得上一个简陋,竹篓里已经腐烂变黑的蔬菜水果,落了一层厚灰的桌椅板凳,犄角旮旯里结满了蜘蛛网。
一看便知许久没人住了。
柜子上摆着一张褪色的老照片,老太太坐在木凳上,一个中年女人站在她身后。
长得和院子里的那两位很像,应该是一对母女。
不知道这个地方经历了什么,这两人都是横死鬼,其中一个还溺死在自家的水井里。
江霁直奔卧房,翻找半天,撕开那一床黑透的棉被,在腐烂湿润的棉絮里找到了一本册子。
册子里的内容已经被虫子啃食了大半,勉强能从只言片语里看出,这是一本姻缘册,册子里写着上山县适龄女子的生辰八字,好些名字都用朱笔打了个圈儿。
在旁边写上时间,但已经看不清,旁边的字迹江霁分辨了许久,应该是:
【宜溺死,于东南侧水井。】
名字被圈起来,是已经完成的意思。
这个老太太是这个县城里有名的媒人,这是不做活人的姻缘,专门替死人寻一门亲事。
但这个偏远县城里没那么多八字合的尸体,尸源不够,便开始打起了活人的主意。
她还按照风水学说,去安排了女方的死因和死亡时间伺机下手,让这桩亲事更妥帖合适,不仅男方家里更满意,自己也能拿到更满意的答谢钱。
等到老得干不动了,便让自己的女儿接手。
这厚厚的一本姻缘册,上面朱笔写就的密密麻麻的名字,都是一桩桩泣血的姻缘。
翻到最后一页,江霁看到一个名字:阿蛮。
阿蛮,和前面依稀能看清的那些名字不一样。
没有姓氏……外乡人?
她的名字旁边写着许配的人家,江霁极力去看,只勉强看清了死因:
树祭。
树祭?江霁第一时间想到了那棵老槐树。
她将这本姻缘册捎上,没再翻出其他有用的信息,干脆回到前厅把相框也揣上。
打开这间屋子的后门,出现在眼前的果然不是之前蜿蜒的土路,而是一片乱葬岗。
许多棵槐树,都长得枝繁叶茂,营造出一种鬼影憧憧的景象。
阴风刮蹭过她的脸颊,这些树枝便枝桠碰枝桠,开始发出沙沙的声响。这些张牙舞爪的树枝上挂着许多盏白灯笼,近近远远,大大小小,灯笼有节奏地摇晃着,像是在欢迎她。
深褐的土壤松软,是一个个被挖出来的坑洞。
随意丢在一旁摊开的草席子,烂碎的棉絮,拉开的编织袋,空落落的棺材……
空气里弥漫着浓郁呛人的腐烂尸臭,却瞧不见一具尸体。
尸体都去哪儿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