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如今,内外官员已增至一万七千余员,至于候补官员更不知其数。这都是趴在大宋身上吸血的蚂蟥。但是很无奈,想裁撤却裁不得。稍有风声,一众官员士大夫的口水,能把朝堂淹没。
冗兵更裁不得。禁军八十万,厢军四十万,养兵的费用几占全国赋税十之七八。
不论禁军、厢兵都是“生于无事,而饱于衣食”的状态。
据闻京城禁军习于嬉游,骑兵不能披甲上马,甚至领粮时还要雇人挑负;至于厢兵,则只能从事杂役而不知兵事。大宋养兵百万,却尽是不堪战的老爷兵。一旦裁撤引发动荡,更是大宋不能承受之重。
更甚至,如今边关战事将起,一大笔军费何来?只能从百姓身上榨出来。
“大宋气数尽矣。”老道叹息一声,微微闭上了眼睛。
或许吧?秦重心中暗道。后世的他自然知道历史,如今万里江山,看似繁华,却也不过几十年光景,就会沦入异族之手。朝堂南迁,北宋灭亡。世家大族不缺活路,谁坐朝堂接着拜谁。
可怜的是贫苦小民,遭受残酷兵祸,落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据史料记载,靖康之变后大宋惨遭洗劫,黄河之北十室九空千里无鸡鸣,汉人几被杀绝。仅是掳走的各类工匠,就超过十万人。
堂堂华夏,不幸沦入异族之手,这是汉民族之殇。
但是秦重心中非常诧异,不知道老道和自己说这些作甚?我只是去一趟边关,救回自己的老爹而已,怎么竟莫名说起了大宋气数?难不成一个穿越客,还真是气运之子,可以挽狂澜于既倒?
“然,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而遁去为一。”老道口气一转,眼睛紧紧的盯着秦重说道,“所谓上天有好生之德,穷尽之途总会留下一线生机。而你小秦重,就是那个未知的变数。”
“我?”秦重一下张大了嘴巴,指着自己的鼻子,不知该惊还是该喜。
“老道习《易》甲子有余,深有所得,观人命途不差七八。”老道摇头说道,“然汝之命途,老道多次起课却观之不清,只觉迷雾重重不入天机。但是命星如炬,竟耀于紫薇星垣。”
说实话秦重没听懂,但心中隐约感觉,又似是很厉害的样子。热切的望着老道,等他解惑。“命星入紫薇,贵不可言啊。”老道眼神凌厉起来,接着说道,“若非王侯将相之种,必是擎天霸主之身。”
这番话,震的秦重外焦里嫩,眼睛一个劲的眨巴眨巴,愣是回不过神儿来。
脑海里浮现的,不是什么钟鼓馔玉大富大贵,而是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正满脸正义的望着自己。耳边回荡着一句经典的台词,“少年,老夫看你骨骼清奇,乃百年难遇之练武奇才。”
此时的秦重,很想说,“我靠。”这说辞也太雷同了吧?
老道自然看不透秦重心里的话,犹自说道,“老道虽寻到你,却也不知是对是错。”既是变数,当然存在两种可能,或许是好,或许是错。然而,这却是唯一的变数,老道欲救宋,没有旁的选择。
“何为对?何为错?”秦重理解老道的话意,但是不以为然,遂开口问道。
“自然救宋为对,害宋为错。”老道沉声说道。
“道长世外高人,可知朝堂衮衮诸公,如何想?”秦重微笑着问道。
“如何想?”老道闻听精神一振,遂问道。
“旧国崩塌干我何事?大不了,换个主子接着拜,富贵依旧也。”秦重的话狂傲不羁,透着深深的不屑。
“若是外族入侵,毁我华夏衣冠,又将如何处之?”老道神色一肃。
“远有中行说、张宾之流,引外族入侵华夏,近有石敬瑭、张元之辈卖祖求荣。”秦重心道,后世千年也不乏汉奸频出,在他们的心里,哪有国家大义?所行所为,皆是追逐私利。
“难道堂堂华夏数千年,就没有忠义死节之士?”老道也激动起来,胡子一翘一翘的。
“当然有。”秦重抱拳冲天一举,铿锵说道,“上国中华,忠义辈出。”
“这还差不多。”老道被气着了,若不是秦重转的快,估计得一掌拍飞了他。
“然则,忠义几多好下场?”秦重梗着脖子,与老道对视。
“嗯?”老道一下被噎的说不出话,悻悻的瞪着秦重。数十年淡漠心境,从不为外事所扰。哪知今日,被秦重三言两语崩的粉碎,隐隐带上了火气。若是相熟之人看到,定然要大呼惊奇。
“纵观历史,自秦汉以来,可有哪朝超过三百年?”
“不曾。”老道摇头说道。
“纲纪败坏,贪腐成风;党争汹汹,皆为私利。这样的朝廷,道长可愿保?”
“不愿。”老道点点头,秦重所说的,不就是当今朝堂么?
“养兵不能战,养官尽颟顸。赋税沉重,民怨沸腾。这样的朝廷,可是一人一力所能挽狂澜?”
“不能。”老道睁大了眼睛,不能相信这话,竟出自一个少年之口。
“若当此时,有一新朝出世推翻旧政,令百姓安居乐业,道长可乐见?”
“这个么?”老道沉吟了一下,不得不点头说道,“自然乐见。”
“那么,何为救?何为害?”秦重铺垫完成,沉声问道。
“.........”老道沉默了下来。半晌,忽的仰天大笑了起来,心情欢愉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