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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意动(1 / 2)

黑压压的铁骑,冷森森的兵锋,此刻遍布四野以内,漫漫不见边际,只能看见无数如洪水猛兽似的的黑影,正以一种前所未有的疾速,从山林深处喷涌而出,渐渐聚拢成了一团冰冷的墨潮,湮没了那片生机勃勃的绿草坪,看上去暗无天日。

那些自远方奔袭卷来的黑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在日光的辉映之下,呈现出一张张粗犷的面庞,映衬出一个个矫健的身姿。

没错。

是黑骑,是北大营的黑骑,是萧长陵最引以为傲的铁骑!

黑骑冲刺杀来,他们身上所穿的盔甲,连带战马上披着的鱼鳞罩甲,尽是沉沉如墨的漆黑,即便是在如此明媚阳光的照耀下,也看不到一丝熠熠生辉的光泽,黑色的甲胄,沉重的铁盔,与黑骑手上长枪的枪芒,隐隐连成一线,泛出凛冽如刀光的杀气与寒意。

隆隆的马蹄声,此起彼伏,络绎不绝,就像满天密集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节奏与声音,显得是那样整齐稳定。

却见,整整两百人的北大营黑骑,仿若大海里奔腾不息的海浪,一浪接着一浪,一浪高过一浪,拍打着海岸边固定不动的礁石,竟像没有止境一样;铁骑所过,扬起呛人的尘沙,脚下的黄土,也在马蹄奋力的碾压下,化作一滩齑粉,又借着无比强劲的力道,缓缓升起,变成一片黄烟,遮住了黑骑前进道路上的视线。

两百人的黑骑纵队,全部以四骑一排的序列,划分成五十个黑甲骑兵阵,宛若一条长长的蛟龙,凭借着铁骑自身的凌厉冲力,以及霸道的骑战突杀之术,带起大片雷鸣的响动,顺着丘陵之上的陡坡,俯冲直下,径直卷向了正中央的一抹碧绿,意图要用这种秋风卷残阳的气势,一举吞噬掉那群自不量力的马匪。

其实,早在黑骑现身的那一刻,群龙无首的马匪们,就已经意识到今天算是栽了,先不论双方人数上的悬殊,两百人全副武装的黑骑,再加上迎面那二十名北大营亲兵,这二百二十人的边军劲旅,一旦下定决心,对眼前这区区几十个乌合之众的马匪,展开毫无悬念的剿杀,其结果可想而知,还不是如海水淹没一掬细沙般容易,试问这天底下的英雄豪杰,有谁能在北大营的攻势下,幸存下来,又有谁能扛得过泼天倾泻的箭雨,更别说是一群马匪了!

直至此时,马匪们才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绝望,什么叫穷途末路,一股死到临头的凄凉,涌上了每一个人的心头,在席卷天下的北周铁骑面前,任凭你是呼风唤雨的山大王,还是啸聚山林的马匪头子,都是如此不堪一击;更何况,这是萧长陵一手打造的北大营,而迎接这些马匪的,则是来自黑骑大军冷冽的杀伐。

轰隆隆。

铁蹄铮铮。

马蹄声中,大批黑骑横枪跃马,卷起漫天烟尘,那面大大的银色衮龙帅旗,迎风招展,大大的旗帜上面,绘着一个大大的“萧”字,那一笔一画,就好像刀刻斧凿一样,瞬间给人一种坚不可摧的立体感,杀气逼人。

胡锟高踞马背,一骑当先,盔甲锃锃发亮,就连那团大红战袍,也被风扯动得猎猎作响,座下的那匹赤炭火龙驹,四蹄落地,似一道闪电,迅即掠出;这位北大营军中的先锋骁将,于帅旗之下目视前方,然后慢慢举起手中的铁矛,一缵乌沉沉的枪缨,缠在枪矛两侧,尤为扎眼,他将铁矛一挥,厉声严令道。

“挺进!”

伴随着胡锟将军高高举起的枪矛,黑骑纵队前排的十余名轻骑,齐齐猛夹马腹,根据主将的号令,迅速呈扇形左右铺开,甩缰纵马,马如龙跃,脱离了黑骑主力,率先奔向马匪所在之地。

嗤嗤嗤!

紧接着,弓弦之声大作,那十余名黑骑,手执长弓,于策马前突之时,左右驰射,羽箭连连射出,顿时形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笼罩向了渺小得如水中鱼儿的马匪们。

须臾间,无数枝如飞蝗的流矢,呼啸着,咆哮着,自半空掠过,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闪烁着寒光的箭头,直直刺向好几名马匪的身体;箭镞所过之处,接天蔽日,溅起数不清的血雾。

弦响过后,森寒的箭雨,夹杂着凄厉的鸣镝声,如倾盆大雨瓢泼而下,一轮接着一轮,破弦射出;在如此密集的箭雨覆盖下,一声声痛彻肺腑的哀嚎,从数十人的马匪队伍里,凄惨地响起,声声不绝于耳,排头的十几名马匪,还没有来得及挥刀抵挡,身上就顿时出现了好几个箭洞,又仿佛像遭受了电击一样,浑身上下痛苦地抽搐着,纷纷中箭落马。

纵观中原三国,若论战场上的较量,当属北周大军的骑射,最为强劲,一支北周军中的弓骑兵,单凭一阵乱箭,就能将南楚的重骑和西燕的武贲虎骑,射得人仰马翻,更不用说诸如“铁浮屠”这样的噬血铁骑;而北大营的七万将士,又大多以骑兵为主,骑射更是了得,这里面,凝聚了萧长陵大量的心血。

仅仅十余名轻骑,尚不是黑骑的主力,此时纵马平地,手持硬弓,便能在瞬息之内,凭借精湛的骑射,像镰刀割麦子一样,轻轻松松就收割了十几名马匪的性命,连让他们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就在马匪中箭堕马的同时,那位白衣男子的眼中,仍是宛如冰湖的沉静,似乎刚刚近在咫尺的腥风血雨,映在他深邃的黑瞳深处,便如石沉大海,被永远封印在了不见天日的无底潭中,这是一种见惯了生死的麻木,也是一种看淡了生死的超然,唯有心如铁石的人,才会拥有这样强大的心性:无坚不摧。

在一道铜墙铁壁的拱卫下,萧长陵岿然不动,承影已然入鞘,他双手拄着长剑,俊秀挺拔的身形,投射在草坪上的倒影,颀长伟岸,再配上一袭干练的白衣,一柄黑沉沉的古剑,倒更能凸显出这位年轻统帅潇洒的风采。

萧长陵拄剑而立,暖风自身侧拂来,划过他清寒的面颊,吹动得翩翩白衣上下翻卷,而在他的身边,伫立着二十名北大营的亲兵,人人披甲持刀,以手中铁盾构成一道刀枪不入的壁垒,萧长陵身处其中,始终一动不动。

只见,萧长陵缓缓昂起头来,一脸冷漠地注视着眼前的这一幕,两道剑眉之上,却早已涂抹上了一层诡魅的气息,目中尽现寒芒,平静无波,冷厉如刀,恰如他唇下的笑痕,闪现出一丝嘲讽与不屑;从一开始,他就没把这帮马匪放在眼里,在他看来,这些人就是一群蝼蚁,死一个人,和死十个人,对于萧长陵而言,都是一样的,根本撼动不了自己那颗坚毅的心。

忽然,萧长陵神情微凛,沉着而又坚定地举起右拳,然后用力往下一挥,仿佛是要用一个轻描淡写的动作,向北大营的将士们,传达他身为主帅的意志。

那二十名亲兵,顿时被萧长陵凛然的雄威所感染,遂将盾牌立在身下,雁翎刀插在地上,同时以极其敏捷的速度,从身后摘下弓弩,搭箭上弦,并迅速前踏数步,汇聚成一个巨大的圆阵,而萧长陵铿锵有力的声音,随即直冲天际。

“告诉他们,弃甲投刀者,不杀;负隅顽抗者,杀无赦!”

林立的强弓劲弩,握在北大营将士的手中,弯成无数极致的半月,发出“咯吱,咯吱”的脆响,有如层层雪线的弩箭,箭尖之上,闪烁着杀人的寒光,冷冷地直指对面乌泱泱的人群。

不多时,甲光粼粼的北大营亲兵,爆发出震天动地的吼声。

“殿下有令,凡弃甲投刀者,不杀;负隅顽抗者,杀无赦!”

“杀无赦!”

“杀无赦!”

汹涌澎湃的怒吼,从温柔的玉带河席卷而起,卷向远处嵯峨的山梁,卷向茂密繁盛的丛林,也卷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际之中,压制得初春时节的蓝天白云,都有些黯然失色。

与此同时,方才还势如虎狼的两百黑骑,此时也渐渐放缓了速度,漫漫无边的黑色,如同遍野松林,一望无际,尽是帅旗招展,金铁光寒的厉杀。

“结阵!”

胡锟一声暴喝。

随即,整整两百人的黑骑军团,黑甲战马,长枪奋力一挺,枪尖雪亮森森,寒光闪烁,划出白茫茫一片的雪雾;趁着风势,黑骑主力逆风扑近,当距离马匪仅剩三百丈之时,一齐押住了战马,战马发出长长的嘶鸣,马蹄扬起大片尘雾,慢慢升起,又一点点飘散开来。

忽然,大约三十人左右的弓骑兵,与先前那十余骑一样,脱离了黑骑主力,策马而出,只在眨眼的时间内,便立马列在阵前,一个个虚引角弓,取出斛中狼牙箭,紧紧地扣在弦上。

“嗤啦……”

巨大的臂力,将数十斤重的角弓,生生拉开。角弓的弓弦,发出“嗡嗡”的震颤,化作空中的一轮满月,被奋力拉到了一个紧绷的状态;搭在弓上的狼牙箭,不,准确地说,是三十多枝狼牙箭,箭镞泛着青芒,冰冷地瞄准对面马匪的头部,面部与眉心,似乎要箭箭将其洞穿。

一时间,铁骑围堵,箭羽所向,两百黑骑主力,针对马匪铺开的合围之势,已是水到渠成。

“降不降——”

“降不降——”

继北大营亲兵的暴吼之后,又有无数声冷冽,狠厉的声音,从黑骑将士们的口中,迸发而出,仿若天雷轰向人间,回荡在半空之中,回荡在暖融融的空气里。

前有强弓劲弩,后有铮铮黑骑,长枪弩箭的锋芒,似惊雷电光,划破万里天疆,完全封死了马匪们一切逃生的可能,只留下了一张张惊恐的脸。

看着身旁那十几个被乱箭射杀的弟兄,马匪们的脸上,呈现出死灰般的煞白,他们终于明白,在大周王朝这座强大的国家机器面前,自己这些人,就是屠刀下任人宰割的肥猪。

“当啷!”

清亮的金属碰撞之声,响成一片,再仔细一听,这不是刀刃相击的声音;却见,数十柄大刀,“哗啦啦”扔了一地,马匪纷纷滚落下马,乖觉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求饶道。

“我愿投降。”

“我愿投降。”

马匪尽数缴械,成为了北大营枪刃交错下的阶下囚,有的被几把明晃晃的雁翎刀架住脖子,有的则被长枪围住身体,动弹不得,而为首的几名马匪头子,也只能一脸不不甘地被擒于马下;从马匪突袭到全部缴械,前后还不到半个时辰,一场惊心动魄的危局,就这样消弭于无形之中,消弭于萧长陵的雷霆手段之下。

迷雾散去,一抹舒适的惬意,宛如清风徐徐,驱散了所有人心头的愁云,大有拨云见日的畅快。

一缕春风习习吹来,卷起男子的一身白衣。

萧长陵举目,重新将那柄“承影”长剑,佩戴在腰间;伫立良久的他,终于转过身去,望向身侧女子那美丽的倩影,她的一颦一笑,一头秀发,柔婉的笑靥,迷人的风姿,在这一瞬间,仿佛被施了魔法一样,永远刻在了萧长陵那双湛然的眼眸之中,竟似要穿透被幽深的湖底。

他越看越着迷,越看越痴醉,原本坚毅的唇弧,此刻也慢慢上扬,勾勒出一抹璨若星汉的微笑,这不是面对敌人时的冷笑,也不是在打了胜仗后的大笑,而是一种别样的笑,温柔似水,温情脉脉,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或许只有在面对眼前女子的时候,他这个年少成名的统帅,才会将自己的柔情与温情展现出来,这难道就是心动的感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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