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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夜袭(2 / 2)

火箭瞬间射入渝营,不用讲究任何准头,只需射入即可。

顷刻间,火箭破雾,只听见,“噗”的一声闷响,箭上附着的硫磺硝石,迅速以一种极端可怕的速度焚烧起来;无数灼烈的火苗,蓬勃地在营帐间蔓延,旋即连成一片火海,宛若一条横亘在夜空下方的火龙,又似是金日照耀下的一汪湖水,波涛骤起,渐渐翻腾,明亮至极,炽热至极,竟将原本死气沉沉的黑夜炫得如白昼一般。

而那些身在火雾之中的可怜虫们呢?他们在火中惨呼着,哀嚎着,化为无数着火的火人;求生的欲望,逼迫他们试图冲出这片火海的肆虐。然而,如此大面积的燃烧,又岂是区区血肉之躯所能承受的?

无数燃烧的火人,在营中来回狂奔,惨叫之声直达天庭,场面看上去异常恐怖,也异常撕心裂肺。

没有一名燃烧的北渝士兵,能够安全地跑回自己的阵营,大部分都变成了燎天烈焰之下的焦黑尸首,还有少部分燃烧的火人,只来得及冲出大营数步,便叭的一声重重摔倒在地上,带着身上残存的火苗和腾起的青烟,痛苦地不停抽搐着,那场景……真的令人触目惊心。

此情此景,何其悲惨。

轰隆隆的雷鸣,不断响起在北渝大军北方以外的广袤地带,连绵不绝。

这是靖北战马的嘶吼之声!

不多时,靖北铁骑冲杀而出,直撞北渝步军大阵!

波澜壮阔的大娥山攻防之战,迎来了最后的高潮时刻。

此刻,天光早已放亮,身为渝军副帅的蜀公吴曦,被身边亲卫拖上坐骑,强行撤离战场,四周全是焚毁的营帐,撕裂的战旗与遍地横陈的尸体,主力死伤殆尽……

是役,一夕之间,七万渝军,尽丧靖北刀下。

……

晋阳,天柱上将行营。

入夜,靖北行营内,千帐灯火,远望灿若繁星。

秦王王帐,灯火幽微。

帐内少灯,漆黑暗沉的程度,犹如身在最深的夜里。厚厚的牛皮帐布,仍然抵挡不住遥遥传来的马蹄声,缝隙处透进的火把光影,照映在一张清俊如玉的脸庞之上,将那位男子皎若朗月的容颜照得阴晴不定,而那双闪烁着厉芒的眼神,渐渐荡漾起一抹凛冽如刀的寒光。

此刻,这位一向高贵深沉,喜怒鲜少形于颜色的靖北之王,依旧一袭白衣胜雪,默然负手而立,沉静地站在一座军用沙盘前,神色冷峻,一言不发;他炯然锐利的眼神,宛若一轮旭日,光芒四射,一身的熠熠生辉,满身的光彩,掩盖不住一代枭雄出众的风采。

萧长陵拥有一双独特的眼睛,忧郁,孤独,深邃,冷冽,那是一种只有天生高贵的人群才所具备的孤独,仿佛极北旷野的深渊之潭,幽黑之中带有一抹冰色,骨秀神清,气韵起拔;然而转动间,这双眼睛,却又似燃起燎原之烈火,蛊惑人心,激越腾舞,让人欲投身而入便化为灰烬。两种异常矛盾的眼神,糅合在那样一双眸子深处,交织出无与伦比的魅力,教人一眼看过去,就几乎要坠入那样的漩涡之中。

幽冥的灯影,辉映着萧长陵的清绝容颜,愈发勾勒描绘出他面部之上的坚毅轮廓;靖北之王挪步帐前,目光寒冽地横扫过四野连绵的营帐,唇下展露出一丝浅浅的微笑。

他仰望夜空,一轮弦月弯如金钩。如此夜色,如此良辰,反而激起了他藏在心底的怅惘与沉毅。

连日少眠,萧长陵的眼底下方,遍布血丝,鼻翼两端也浮起一缕青灰之色,然大战风云聚于眼前,亢奋之感溢满四肢,身体的疲惫,对于这位身强体健的年青藩王而言,根本算不了什么,此刻的他,脑海当中毫无杂念,一心只想着攻打辽东的战事,想着平灭公孙氏的兵力部署,至于什么儿女情长,风花雪月,只得暂且抛诸脑后,一切皆以伐辽为上……

接过陆勣呈上来的军报,萧长陵缓缓拆开阅看,只是冷冷扫了上面的几行字,又凝眸注视着陈列于帐中的锁铠兜鍪、南蛮铜弩、腰刀弓箭鞍辔等甲胄兵器,面上展露出一抹极浅极淡的笑容,目光炯炯有神,仿若潜藏两柄刀锋。

这样的表情,这样的眼神,正是源于靖北之王挞伐天下的强悍自信。

靖北大军,铁骑纵横。

扎根北境十数载,这支军队本身的强劲战力,赋予了靖北之主最大的底气与支持。充分的筹备,完美的布局,再加之全军上下如虹的士气,萧长陵已经计划好了要打一场酣畅淋漓的大决战,即使从北境到辽东万里艰险,他也有十足的信心,能将北渝顽寇斩于马下。

夜风吹拂,萧长陵平静地傲立于营帐之前,双手负于身后,目光森寒。

“通知黑山,开始……动手。”

“通知薛弼,开始发动。”

“是。”陆勣喏喏称是。

“密令发往燕京,令宋子才暂摄政事,西大营压往辽境,直取松山、兴城,截断锦州两翼。”

“是。”

萧长陵仰首,静观满天星河,沉吟半晌。

“李怀光……天子嫡系,握兵三万,驻节云州。若留他独镇,我靖北军后路堪忧。李怀光所辖控鹤卫,此次,孤带去出征作先锋之用,名正言顺断其一臂,令此人羽翼尽翦。”

不多时,萧长陵的脸上,浮现出难得一遇的迷之微笑。

“孝侯,你即刻以孤的名义,起草密令,令大将杨芳持本王手谕至云州,命三千营移驻柳城,监视李怀光;如此,我大军与李怀光在云州城内各居一隅,呈犄角之势,不使一方独大,也免皇帝起疑。告诉杨芳,万事隐忍为先,在孤归来之前,切勿与之产生冲突,以免影响大局。”

“是,卑职遵命。”陆勣躬身,微微一礼。

萧长陵继续吩咐道。

“命令苏翊,整军经武,封锁边境,严防扩廓异动。”

“是。”

“通知胡锟,着择铁骑三千,赴壶关……告诉他,孤在北大营等他。”

“是,大王。”

这是大战之前的铺陈,步步为营,严丝合缝;而这一切布局,皆是出自靖北之王的执子定势。

静夜无声,王帐肃穆,深黄色的灯光,照上一卷洁白压纹镶金边缘的信笺,其上的字迹,遒劲挺秀,飘逸横飞,一行一行“唰唰”地顺着笔端喷涌而出:

“北渝公孙,慢辱天地,既已分崩,复又僭逆,袭扰北疆,霸占辽东,迁劫百姓,残暴生灵,南山之竹,难书其恶,所闻共见;自古中原居内以制夷狄,服诸侯,夷狄居外而奉中原,诸侯有道而守四邻。渝虏,本西胡之遗孤,北上流离,合百蛮之丁,今不宾王化,屡寇边陲,附蠕蠕羽翼,仰柔然鼻息。自边衅以来,渤海大旱,辽西饥馑,民生凋敝,上下交怨,此盖天地降罚,故今略举大端,以喻使民,余率鹰扬之校,螭虎之士,暨骁锐数万,并侯王君长之群,元戎奋武,长毂四分,云辎蔽路,万有三千余乘,勒以八阵,莅以诸神,玄甲曜日,朱旗绛天,遂取锦州,下松山,经兴城,绝辽水,斩叛贼以衅鼓,血尸逐以染锷,上以摅文景之夙志,光祖宗之玄灵,下以安固后嗣,恢拓境宇,振大周之天声,兹所谓一劳而久逸,暂费而永宁者也,乃遂封山刊石,昭铭盛德。其辞曰,铄王师兮征荒裔,剿凶顽兮截海域。夐其邈兮亘疆界,熙帝载兮扬万世。”

——靖北抽刀!

——马踏辽东!

……

清晨,晋阳城下。

初春的日光,和煦璀璨,直直射在晋阳城门前三丈开外,马蹄腾起的烟尘,于日色之中激扬而起,将高阔的王城城楼淹没在一片摇曳的淡黄色雾中。

远征辽东的靖北劲旅,在秦王萧长陵所统率的精锐铁骑开道之下,浩浩荡荡出了晋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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