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草棚里动炊生活了许久,后来自己烧窑出砖瓦,才做起房屋,搬离这棵歪脖子槐树支撑的草棚。
胡前心慌地追逐着公黄牛,总算追出林子,朝自家方向跑去,但他心里不踏实,害怕因为自家黄牛侵害了别人的庄稼,别人会找他算账或暗里加害于他。
此刻,他的这种意识又空气一样消融了,那是因为那头公黄牛跑到母黄牛身后,非常亲昵地用舌头舔它的那根长尾巴下的生殖部位,公黄牛或许被那臊味熏着了,把嘴巴扬得老高,两个鼻孔朝天,像是排斥一种味道。接着它又重复这种动作,俨然喜欢吃辣的人又怕辣,并且离不开辣一样,那神态衿持而滑稽。
母黄牛当然懂得它要干什么,仿佛盼了许久终于把它盼来了一样,母黄牛站着,屁股朝后倾斜,成为一种接待的姿势。
灵犀相通的公黄牛作一个跳跃,就趴上了母黄牛的后背。于是这一对畜生就那么粗野,并且是堂而皇之地践行着它们配种的天职。
看到这情景,胡前既落寞又高兴,落寞的是妻子跑了,自己孤独得不如这一对做夫妻的黄牛;高兴的是公黄牛配种,这意味着母黄牛要生出牛犊来,生出牛犊来,便是他的收获,生得越多越好,收获就越来越大,到时候三个孩子没有钱上学,卖了牛犊赚些钱来不就解决了问题?
他正进行着未成熟的梦想,公黄牛与母黄牛已完成一个回合。他旋即赶上去,一把抓住那根系住公黄牛鼻桊的牛绳。牛绳的另一头挽在牛角上,他抓住了,公黄牛一动不动,他从牛角上解下牛绳,牵开它,拴在屋边的一根木桩上,与母黄牛保持几米距离,免得这一对黄牛夫妻在一起不安分地相互骚扰。
不久胡前的愿望实现了,那头母黄牛生下一只牛犊,是雌的,身上的茸毛夹着湿气尚未干透,母黄牛爱惜地舔着牛犊的身子。
站在人的角度看,那牛犊有些神奇,才生出来就能够站起来,站一会儿,就知道往牛妈妈的肚子底下撞。那肚子底下是鼓嘟嘟的一排粉红色奶子,它吮吸着,“叭哒”的响一下就撞一下,很有节奏,样子也滑稽。
有一个民间唱夜歌的歌手,触景生情,这么形容牛犊的形貌行为:走路丁当响,吃奶使脑撞。懵里又懵懂,恐发青草胀。
胡前看着这牛犊当然高兴,可心里总有一点块垒难以消除,那就是上次他的公黄牛侵害了人家的庄稼,人家不知是哪里的牲畜侵害的,只管指天跺地大骂没有良心的养牛人,为什么养了牛不管……听到这咒骂声,胡前没有勇气承认,却害怕人家怀疑是他家的黄牛所为,从而暗里加害于他或他家的牲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