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荼不觉满了10岁,放学后,或礼拜天常随父亲出猎,父亲要他复习功课,他勉强为之,心事却在打猎上,看父亲怎样筑药,压子弹上膛,怎样隐藏在丛林等候猎物出现,然后出其不意却又适时地扣动扳机,一整套连惯性的动作他默记于心。
有一次,沙武设上楼拿猎枪不见了猎枪,到处找,怀疑是沙荼拿走了。果然,从楼窗口朝外观看,屋后山路上下来一个小孩,正扛一条猎枪,上面还挂着一只野兔。仔细看,那个小孩正是沙荼。沙武设不知对他该批评还是该鼓励。楼下的齐恋花也发现了,她抬起头直喊:孩子他爸,你的猎枪被沙荼偷去上山打了一只野兔哩!
此后,沙荼每每放假就上山打猎,心事不再在学习上,由于有所收获,沙武设也不再训斥他。自然他学业滑坡,考学无望,勉强初中毕业就回村随父亲打猎。他打猎颇有长进,对于雉鸡什么的飞禽一旦发现了,往往都在刺蓬里或树上,他不轻易放枪,而是把它赶出,在它受惊起飞之际,抬起一枪,准能将其击落;对于野兔什么的走兽,将其猎获的办法也很奇妙,甚至不用动枪。
那年冬天,大雪纷飞,整个山区白皑皑的一片,正是狩猎的好时机。早有准备的沙荼驯养了一只猎犬,他持猎枪,嗾猎犬上山。他看见一行兽迹尚未被雪花儿淹没,仔细辨认,断定是一只野兔的足迹,便让猎犬沿此足迹钻入丛林搜寻,他则站在丛林外守候。只一袋烟工夫,就听见猎犬狂吠数声,丛林中居然窜出一只野兔,它在雪地上奔跑,猎犬穷追不舍,那野兔见无处可藏,便逃向山麓,沙荼也快步如飞,紧跟其后,只见那野兔在一幢民房前转悠了一下,径直钻进一户人家的门缝。那户人家的屋顶还冒着炊烟,显然里面还有人,却是静静的,并没有察觉钻进去的野兔。猎犬察觉到了,一个颠扑,也钻进了门缝,门槛上落了一层从它身上抖落的雪粉。
这户人家一个嫂子正坐在火塘边烤火,火舌猩红,火苗嗤嗤地欢笑着,这是松树蔸子烧成了气候。那嫂子的手脚烤得暖和了,起身动用吊锅炊饭之际,突然听到哐哐的狗吠声,这声音让她诧异,不像在外面,像是从卧房里传出来的。
她扭过头看,那通向走廊的门扇开始是虚掩着的,眼下开了一大半,它与卧室门隔得很近,从外面进来朝右拐一步就是卧室。那嫂子坐在那一头,还看不清楚,卧室门是否开了,她警觉地起身走过来,见卧室门开了,不知哪里的野狗在里面狂吠,反正自家没有养狗,她要跨进去,又见走廊外站着一个小伙子,手持猎枪,头上身上都沾满了雪花,且目光阴鸷地看着她,抢白一句:这位大嫂,我从山林里赶出了一只野兔,已窜进你家屋舍。那大嫂心想:可能是吧!许是窜进了卧室,既然如此,野兔毕竟是野的,不是猎人养的,她不打算让猎人弄走,只想自家独享。于是她冷冷地说:没有吧,你走吧!怎么打猎打到我家里来了?你要打猎上山去打。
猎人笑道:别开玩笑,我和我的猎犬不追,会有野兔窜进你家里来吗?
野兔到我家来就是我家的。那嫂子犟嘴,但心里还是有点虚。
猎人看出来了,便作一点让步:野兔肉给你,皮张我带走,行不?那嫂子没有再还嘴,看样子是默许了。
猎人便走进屋舍,巡着猎犬叫声迈入了她家的卧室。里面摆的是一张黑不溜秋的木床,那猎犬低着头朝床底下吠叫,见来了主人,它便钻进去,唬唬地捣腾一阵,将一只野兔咬着拖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