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车子在庄园南边一栋别墅前的场子上戛然而止。钱百万吩咐儿子下车到卧室里睡觉,自己却惦记着玉米地那边坍塌的看守房,便驱车到办公楼那边去与值夜班的劳工商量抢修工作。
钱魁的卧室是在别墅东边第6间。这个时候,他没有睡意,脑海里总浮现着梦中的情景。他已在梦中承诺写一份戒杀书,以此答谢推醒他救他一命的阎王爷。
这会儿,正是动笔的时候,他从书包里掏出纸笔,静坐书桌前,手托腮帮考虑片刻,便嚓嚓地写了一段话,签上字儿,标明了时间,又默念了一遍,然后从抽屉中取出火柴划燃一根,将它焚化。那灰屑儿犹同一只蝴蝶飞起来,又缓缓地飘落房间。
钱魁心里想着阎王,拱手朝房间的虚空里连续作揖三遍,虔诚地讲,阎王爷,我已将刚写的戒杀书焚化,恭请收阅!
钱魁忽听门外的脚步声,回头看,是母亲皮素莱来了。她一脸倦容,满头乌黑的发丝还有些乱,显然还没有梳过。她急切地问钱魁,你不是到学校去吗?怎么还没有走?钱魁答非所问,妈,你咋这么早就来了?皮素莱说,看你的房间亮着灯光,我才来的,你说说,怎么没有上学,天还没有亮,也不睡觉。
她边说边盯着儿子看:你的脸怎么是浮肿的?一晚上在干什么?钱魁正要慢慢回答,发现母亲的一只脚就要踩上那片烧成卷曲状的黑色灰屑,便伸手一挡,妈,你别踩着这个灰屑。皮素莱说,那有么事?说着一抬手摩挲着儿子微肿的脸,很心痛地看着他。
钱魁说,踩了这片灰屑就有事。皮素莱听他讲完个中缘由,似信非信,不由得对搭救她儿子的阎王肃然起敬。当下拉着儿子一齐跪在地上,纳头便拜,谢谢阎王爷……
此时,秦广王殿的司命神正在翻阅阳世众生的生死簿,以便了解哪些亡魂即日归附阴曹,而作出审判和押送的准备。突然他如炬的目光落在钱魁的地府名籍上,一看钱魁的阳寿已尽,应于丑时被重物砸死,辰时其亡魂应押解到本殿门口站队候审。
司命神放下生死簿,走出本殿察看一长串站队候审的亡魂。有的长吁短叹,泪流满面;有的浑身湿漉漉的,一看就知道是淹死的;有的颈项上一圈紫红的血印,一看就知道是吊死的;有的浑身炭黑,皮肉焦煳,一看就知道是火烧死的;有的头破血流,缺臂断腿,一看就知道是被重物砸死的,总之各种死状应有尽有,惨不忍睹。
司命神一路看过去,目光在几个被重物砸死的亡魂中扫视几遍,所有的亡魂都编了号,旁边写有亡魂的名字,仔细辩认,就是不见钱魁的名字。
他甚感惊奇,觑着站在亡魂旁边的勾使问,唉,怎么不见钱家庄园钱百万的儿子钱魁的亡魂?他的寿限到了。那勾使抬起头说,你还不知道?本殿大王已给他增寿54年,他今年19岁,要活到73岁。等会儿这拨亡魂审结押送走了,大王会发个增寿文帖给你的。
再看大殿帐幕中的秦广王一拍惊堂木,对着喊冤的几个罪魂吼道,你们中的哪一个不是死有余辜?在阳间不做好事,只投机钻营干尽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