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玖强笑一声,道:“但总有例外,比如吕相公。”
吕好问点头,而后又摇头,对着正值壮年的天子似乎有无限的话想说,但最后只有一句,道:“官家以后要做的事还很多,臣只能陪您到这里了。只是官家实则是个重情义之人,建炎三十六功臣,除了一个李世辅,都年长于您,今后这样的时候还多,莫要太伤感了。”
赵玖后来才知道,何为一语成箴,长寿的君王也要面对着南来北往古人稀的痛苦。
建炎十八年五月,大宋前任平章军国重事,公阁首席,申王吕好问黯然过世,享寿八十。
尽管他留下遗言,丧事一切从简,家里以后专心学问,但天子还是大力追赠死后哀容,连其父祖都被加官,神位更是预订配享赵玖之庙。后世称之为原学圣人,争议千年。
大约在这个时候,辛文郁一家到达大同府。
说来孙粟说是西北人,但也仅仅是在幼年生活在陕南,真正的横跨表里山河和莽莽草原之地,她也是第一次来。
大同曾是北魏国都,又名云中。乃三晋之屏障、北方之门户,丝绸之路上的要道,在这个时代。因为。已经被异族管理长达一百五十年了,所以,尽管城墙巍峨,来往胡人不绝,但还是作为军事要塞的。御营八大军之一的御营骑军就在此驻防,来往文牒检查细致,如果你骑的马如果过于神骏,甚至会招来审查。以确保你不是在私自贩卖军马。
辛文郁就不幸遇上了这种事,不过下头的看门小卒是不会明白。这是被御前班直赶出来的,一看竟然是正六品武官,正经统领,当即赔笑,道:“上官莫怪我等小心,实在是。今日李相公和曲都统都在城里,不得不格外小心些。”
辛文郁倒不会和他计较,本来人家也不算错,只是好奇,道:“李相公不应该在兰州吗?这好几年了他还没养好身体。”
那小兵的脸苦极了,道:“相公就是相公。他说自己是西北史校。巡视西北各个城防是理所应当。有事没事儿就爱来大同府逛一逛。我们都统这些年脾气好了不少,本来不想和他吵架。但是架不住这个李相公脾气太大,都统那般忍耐也不能换来谅解,两下互不相让,每次来都在衙门公开辩论。”
实际上,但凡是当兵的,都很讨厌李纲,何况说话好听如曲端。建炎中期,各地军民关系都存在问题,相对来说运营齐军这边因为紧靠着边境,有保境安民之责,加上曲端治军仅次于岳飞,问题还相对较少。但架不住李纲要求高啊,这可是面对赵玖都能孩视的人,偏偏遇上个敢作诗嘲讽南阳朝廷的曲端,哪一次见面不是火光四射。
其实曲端真是自从赵不凡殉国之后有所收敛了,要不然就他那技术,真能把李纲给气死。
辛文郁顾及妻子感受,本来想直接回家,但孙粟不仅是女儿,还是母亲和妻子,她拉住丈夫,轻声道:“夫君将来还要在镇戎郡王麾下做事,今日既然知道他在城中,就应该主动前去拜会。哪怕等着,也是做下属的本分。”
辛文郁苦笑道:“娘子的好心我知道,可像我这样被赶出御前班直的废物,曲都统那里是不会有好话的,安顿好家眷之后再去挨骂也一样。”
孙粟正色道:“夫君。不要这样想。你确实有失误,可却不是罪,要不然哪能只是去御营骑军转任,别人看不起你不要紧,但人贵自重,你要自己看得起你。我和孩子们都。依靠着你,也相信你。若是为了我的心情,那大可以不必,一码归一码。若我父还在,能知道如今的宋人生活在大同府,也会高兴。”
是的,我不能代替父亲原谅曲端,可也不能否认,这是一位铁骨铮铮的抗金英雄。我作为女儿,可以在内心怨恨他,但辛文郁不可以,这不仅是为了一家人日子的好过,也是身为军人应该有的操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