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兴军路。
延安府。
延安府原先是延州,元佑年间升州为府。
此地与折家统御的麟、府、丰三州,乃是赵宋与西夏的主战场。
尤其是延安府,乃西北边防之重镇,百余年间,双方在此地你来我往,大大小小打了不下二百余次仗。
杨惟忠自打在蜀中平定朱氏父子叛乱后,便被赵佶又扔回了延安府,震慑西夏。
他虽清剿韩桢失利,可对付西夏人还是很有一手的。
这些年他与李察哥互相斗法,今日你平一寨,明日我占一堡,有来有往。
但西夏总体国力比之赵宋差远了,且人口稀少,西夏每攻一处寨堡,都需付出几百甚至上千名士兵的性命。
长久以往,西夏渐渐落入颓势,被一路反推。
若非李乾顺请求辽国居中调停,杨惟忠的寨堡都快修到兴庆府了。
没法子,西夏面积到底还是太小了,战略纵深不够,且九成的国土都是戈壁沙漠或高山,无法居住,唯有南边的黄河沿岸一带,才是宜居带。
兴庆府距离赵宋最近西安州,只有不到三百里路。
当南方的战报传到延安府后,杨惟忠当即决定率兵勤王。
只是还没走出军营,就见姚古率领一众亲卫将其堵住,质问道:“杨将军欲待如何?”
“自然是率兵勤王!”
杨惟忠理所当然道。
姚古不紧不慢道:“陛下如今在泰山封禅,何需勤王?”
杨惟忠悚然一惊,满脸不可置信的看向姚古。
待回过神后,他指着姚古大怒道:“姚古,你姚家世受皇恩,如今竟敢叛宋降齐?”
闻言,姚古也不恼,反问道:“宋国早已归降大齐,靖康帝如今在山东颐养天年,南方伪宋不过是童贯与蔡京这两个奸贼所立,何谈叛宋降齐之说?我等身为赵宋旧臣,即便要报皇恩,也当诛杀童贯、蔡京这两个奸贼,解救太上皇与郓王楷。”
不得不说,赵桓亲笔写的《讨伪宋檄文》用处太大了。
直接在法统上,否定了南方的赵宋。
“伱……”
杨惟忠一时语塞,旋即驳斥道:“一派胡言,此事乃伪齐胡编乱造,不可尽信。”
姚古早有准备,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递过去:“杨将军,这是靖康帝的亲笔信,且看一看罢。”
看着书信,杨惟忠面色难看。
他知道这封书信大概率是真的,但也明白,赵佶是傀儡这件事是假的。
太上皇何等手段,童贯、蔡京不过是一条狗,想撤便撤,哪来的本事挟持太上皇。
念及此处,杨惟忠高喝一声:“姚古,你敢假传上皇书信。来人,给我将其拿下!”
话音落下,然而他身后的亲卫却一动不动。
一瞬间,杨惟忠只觉一股刺骨的寒意直冲天灵。
何为亲卫?
那是正儿八经的心腹啊,放在唐时叫做家臣,乃是与家主共荣辱,同进退之人。
姚古朝着杨惟忠的亲卫吩咐道:“杨将军身体抱恙,汝等送杨将军回府,好生照料,不得怠慢。”
“将军,得罪了。”
“将军,大局为重啊!”
“……”
亲卫们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劝道。
这几个月,西军吃韩桢的,喝韩桢的,连久违的俸禄,都是韩桢发的。
以至于,西军从上到下,早就把自己当成齐国的兵了。
也就杨惟忠一个人还被蒙在鼓里。
他这个人,打仗有一手,政治方面太过于迟钝和幼稚。
姚古伸手示意:“杨将军,请罢。”
“呵。”
杨惟忠苦笑一声,深深看了眼姚古,大步踏出军营。
他也不傻,连自己亲卫都被策反,这偌大的军营之中,恐怕连一兵一卒都调动不了。
待杨惟忠走后,姚古身后的亲卫首领提议道:“将军,而今齐国大举攻宋,吾等也当南下,出一份力。”
南方禁军赢弱,一触即溃,这可都是军功啊。
看着南边徐州军传回的战报,他们这些西军羡慕的眼珠子都红了。
“西夏虽答应陛下按兵不动,但李乾顺为人反复,不得不防,所以我们动不得。”
姚古解释一句,而后说道:“我知晓你等立功心切,可只要镇守边陲,看住西夏,就已是大功一件。”
除了镇守西夏之外,还有一点他没有明说。
一旦官家在云州失利,金军大举南下反攻,驻扎在西北的十万西军,随时北上。
当然,这是最后的应急之策,不到万不得已,西军不会动。
想到这里,姚古遥遥看向云州方向。
……
……
春雨绵绵。
小道上,一支大军缓慢行进。
前方尽头,一座座山峰连绵起伏。
一名亲卫禀报道:“万户,前方十里就是七峰山了。”
闻言,完颜银术可抬头看了眼愈发昏暗的天空,下令道:“探子外放十里,伐木扎营,埋锅造饭!”
完颜银术可今岁年过五十,可依旧体魄雄壮,气力不减分毫。
在目前整个金国之中,论谋略与勇武,也就只有完颜娄室能稍胜他半筹,余者皆不足为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