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来,夏隐秋至。
海面之上寒风凛冽,李南嘉矗立在甲板上,神色有些惆怅。
她想家了。
在倭国,觉法只是个傀儡,而她这个大齐海军都帅才是真正的无冕之王。
一句话就可以决定一个家族的兴衰,一个皱眉便能让倭国群臣胆颤。
李南嘉着实过了一把皇帝的瘾。
可,几天新鲜期一过,她就觉得厌烦了。
若非倭国还需她镇守,赴任官员还需时间适应,李南嘉早就下令回国了。
硬是熬了半年,等到第一批开采的银矿提炼完毕后,这才留下孙志与三千水师驻守,率大军班师回朝。
不得不说,倭国银矿确实多的吓人。
那些大匠来了之后,短短几日时间,便在九州岛上发现了一处,而且还是浅层矿脉,开采难度极低。
接下来的日子里,一个又一个银矿被发掘。
李南嘉离开倭国时,已有二十六处银矿被寻到,而且据将作监的大匠推断,这还仅仅只是一小部分,更多的银矿深埋地下。
除了十二万斤白银之外,与她一同归国的,还有三十多名倭国孩童。
这些孩童皆是皇室、权贵之子,大的也就七八岁,小的更是只有四五岁。
回国后,他们将会被送往国子监,待到成年后,才会允许回倭国,接手他们父辈的官职。
步入初冬,天气愈发寒冷了。
听内阁的相公们说,这就是陛下口中的小冰河期。
随着时间的推移,往后冬季会愈发寒冷,直至西湖结上一层厚厚的坚冰。
这一点,其实她也能感受到。
小时候冬天虽也冷,可也有个限度,哪像如今,三九腊月天泼盆水,立刻就会在地上结冰。
迎着刺骨的海风,李南嘉心头一片火热。
今岁大朝会,自己应该有资格以臣子的身份,在正殿饮宴了罢?
忽地,她脑中又响起韩桢那日的调笑。
李南嘉心头一颤,赶忙摇了摇头,将脑子里升起的奇怪想法甩走。
这时,一名亲卫禀报道:“都帅,马上就要进港了。”
“嗯,降帆,竖旗。”
李南嘉点点头,下令道。
很快,神舟战舰上三面巨大的风帆缓缓落下,换上一面面色彩不一的旗帜。
这是海军诸多将领商讨提议,上呈内阁后,很快就被通过。
海港辨别船只的方式,商船与军舰入港之前,都要竖旗,辨明身份,否则迎接他们的就是数尊攻城炮。
而且旗帜并非固定,还需配合旗语。
至于海港上的守军能否看清,这无须担心,有大型望远镜呢。
在一众匠人的努力下,制造镜片的工艺得到提升,虽还是不如后世那般纯净透亮,但不影响使用。
数支神舟战斗群入港,卸货之后,立刻被拉入船坞,开始检修维护。
十二万白银则顺着高速公路,被一辆辆牛车拉向汴京。
……
冬日午后的暖阳格外舒服,沐浴在阳光下,只觉浑身都暖洋洋的。
赵佶靠在一块石碑上,晒着太阳,打着盹。
自从赵富金为韩桢诞下一位健康的小皇子后,他的待遇也变好了,每月俸禄多加了一贯钱。
靠着俸禄,没法大富大贵,可吃饱穿暖却没问题。
时不时还能下一顿馆子。
而且,扫御街这份工作其实很清闲。
别看御街有十里长,可东京城内压根就没有甚么垃圾,哪怕是牛粪马便,也轮不到他来清扫,早就被百姓捡回去晒干当柴火了。
有句话说的好,哪怕是一根树枝,在东京城里也能卖上价儿。
“这老小子。”
韩桢骑在马上,看着悠闲惬意的赵佶不由摇头失笑。
不过没杀他,让他扫御街的效果也格外的好。
这两年下来,莫说以前的赵宋旧臣了,就是东京城里的百姓,提起老赵家这帮人都直摇头。
一帮皇子皇女里,混的最好的反而是赵构。
这厮仗着一手蹴鞠手艺,成了社团红人,又在外城买下一座小院儿,日子过的有声有色。
收回目光,韩桢打马朝将作监行去。
昨日他就收到消息,李南嘉已经抵达胶州港,正押送十二万斤白银赶往京城。
这个消息让群臣振奋,哪怕是先前一直反对攻打倭国的臣子,也咧着嘴称颂陛下圣明。
说来说去,还是一个钱字。
十二万斤白银,听起来不多,可实际上已经赶得上福建一年总产白银的一半了。
而且,这还是因为倭国刚刚平定,探矿、采矿、修建冶炼厂耗费了不少时间。
往后只会越来越多,按照估算,每年向中原输送的白银不会低于一百万斤。
于是,韩桢大手一挥,下令将作监下辖印钞部,开始着手铸币。
今日,是第一批样币铸造,他自然要来看一看。
印钞部去岁就被划归到将作监,不过地点却没变,在外西城的角落,毗邻五丈河,位置僻静,守备森严。
想入印钞部,需过三道禁卫盘查,一道比一道严格。
余伯庄早早在门外候着,见到韩桢,立刻迎上去。
“臣见过陛下。”
“余卿不必多礼。”
韩桢翻身下马,将马缰绳丢给一旁的侍卫。
余伯庄伸手示意:“一切准备妥当,陛下里边请。”
原先印钞部只负责印制青钱,如今又新增了一个部门,用于铸币。
在余伯庄的带领下,韩桢又穿过两道禁卫,这才来到一个院落。
刚进门,他的目光就被一台巨大的机器吸引。
高约一丈有余,东西南三面各有一个巨大的铸锤,按照铸锤的大小,一次能冲压百来枚。
效率不算快,但也不慢。
毕竟动力源自五丈河的水力,只要五丈河水还在流淌,就能够日夜不停的铸造。
在此之前,赵宋使用的乃是母钱翻铸法。
顾名思义,就是匠人先用一块铜板,手工雕刻成母钱,然后利用母钱为模板,在沙范上印出正反面,最后批量浇注。
前人并非没有想过冲压铸币法,只是因为材料问题而放弃了。
铜钱太硬了,而以前的冶铁技术,也不足以支撑制造出能够冲压铜钱的锻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