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主恩的车子离开许攸攸住的小区后,没有开很远。
他把车在路边停了下来,伸手摸了一下后视镜上的吊饰,那是一个十字架,妈妈送给他的,还有一个,在他的口袋里。
接着,他打开手边的置物箱,翻起上面的报纸杂物,最底下散落着一些正方形的创口贴一样的东西。他拾起其中一片,撕开上面布满英文的包装,撕掉下面的薄膜,贴到自己的手臂上。再从置物箱里翻出一支签字笔,加在食指和中指之间。
然后,他将身体后仰,深呼吸。
这是他思考时候的固定方式,只不过,以前他手上夹着的,是一支烟而已。后来,他答应母亲不再抽烟,于是就用伤害更小的尼古丁贴片来获得那种放松感。
他望了一眼道边榕树缝隙里透出的民房的侧影,而六楼的那户亮着灯的房间,就是许攸攸的住处。然而这种可见,不是相互的,因为即使她站在阳台上向下望,他的车也会被榕树厚重的枝叶遮蔽,更何况,她并不会特地望向这个地方。
许攸攸,他咀嚼这个名字,直觉告诉她,许攸攸就是那个从车底下救出孩子的“女超人”,但是这样一个年纪轻轻看上去城府并不深的女孩却丝毫没有露出过一点破绽,不…她也露出过破绽,她那次留在他车上的帽衫和墨镜都是太好的证据……
如果只是捕风捉影的文字,现有的这些都已经足够了。但叶主恩有更大的野心,他想知道的并不是这种表浅的真相,而只要能让他目睹一次,或许就能明白。而昨晚,他明明已经离得很近了。许攸攸和那个……和她一起同进同出的男孩…也许是她男友…叶主恩皱眉…他并不关心他们的关系…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等他赶到超市里面的时候,许攸攸已经离开,只留下一片狼藉,和描述不一却没有留下任何图片或视频证据的围观者。
他抓笔的手轻微攥紧,叶主恩从来不相信这世界上有什么超能力,也不相信这世界上有什么全善全能的主儿。他倒是希望自己可以相信,但如果是那样,他就不会放弃原来优厚舒适的一切,来做一个甚至没有编制的记者。
车上的电子表慢慢指向23:00,六楼的那间屋子的灯熄灭了。叶主恩撕掉手上的贴片,发动了车子。
这天交通顺利,许攸攸到公司的时间比较早,于是便坐在办公台前发呆。
她想到在叶主恩家看到的那幅画,心里觉得很是艳羡。如果她当年能够坚持下去,现在也许能够画的像他一样好,或者,甚至是更好吧。
说来,她已经很多年没有画画了,最初是因为赌气,所以丢光了所有的画材发誓再不提笔,到后来,顺利的考上大学,本来是可以以兴趣为名拿起画笔的,心里却产生了畏惧。这种心情,就像是退役多年的奥运冠军,怎么也不愿意再重新进场比赛,怕的,其实是破碎掉自己心里那个辉煌的影子。
她不是奥运冠军那样厉害的人,然而这份怯弱,却不比他们更少。
但见到那幅画的那刻,她却手痒了起来,这种渴望表达的兴奋感难得的胜过了伴随已久的恐惧。她打开抽屉,拿出一张印有公司抬头的白纸,翻到空白的反面,随意抽出了笔筒里的一只铅笔,涂画了起来。
许攸攸太过投入,甚至没注意到程家生已经站在玻璃墙壁外面看了好一会儿。第一次发现这个姑娘还会画画,他觉得颇有兴味,于是便决定不要打扰他,自己折返去楼下的星巴克买咖啡。
回来的时候,时间正好,许攸攸已经抬起头,似乎在看老板来了没有。
于是程家生便佯装无事的走进来,进了自己里间的办公室。
不出一会儿,许攸攸就诚惶诚恐的跑来敲门了。
“boss”,许攸攸已经意识到之前从玻璃隔墙外一闪而过的身影是老板了,“你又自己买咖啡了…”
“恩,没事啊”程家生忽然狡黠一笑说,“你说在上班时间用公司的办公用品进行的创作算不算是公司财产啊。”
许攸攸一听便慌了神,忙要解释:“boss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