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又道,“后来,虽然阿爹过世了,但为了报答老中医,我还是会经常抽空去山里采些药给他送过去。”
“其实他也是个好心人,给穷人看病经常都不收费的,所以这些药,其实也是给那些生病的村民们用了。”说到这她又笑了笑,“看过阿爹被病痛折磨后,就不希望再看别人痛苦,总觉得能做点什么自己心里要好受一点。”
我点头,却没再说话,这女生是有怎样一颗淳朴的心,才能有如此单纯的想法?
以前林梓端他们总觉得我太单纯,可是,和她比起来,我想我真的应该自愧不如吧。她的善良是一种本能,而我的不过是世故以前还遗留的一点习惯。
林梓端!
我突然又想到了他,我一直以为他不会爱上任何人,我一直以为他只是为了复仇才在这座城市停留的,可是,他却默默为我做了那么多事。
那些我不知道的事,如果不是从别人口中说出来,恐怕靠我的悟性,这辈子我也不会知道吧;而以他的性格,这辈子,肯定也不会说。
“对了,这里离C城远吗?”我突然问了句。
经历了生死,也许有的东西真的可以看淡些了,可是,我不是圣人,放不下的,依旧还是放不下。
只是,我突然有了勇气,我想和他走下去,不管能不能走到最后,都一定要走到最后。什么属于我的,什么真相,既然都过去了,再去追究还有什么意思呢?
何况这么多年来,我不过是凭着一个空穴来风的消息,就一直恨着夏成宇,恨着夏家所有人,但,事实真的是那样的吗?
应该不会这么简单吧,欧氏,不是依旧不干净吗?
现在,还是先回去吧!
我闭了闭眼,其实已经开始想他们了,林梓端、夏萧然、程颢……还有,夏成宇!
“C城啊?”女生瞪大了眼睛,“我没去过。”
顿了顿她又道,“不过,以前听阿爹提起过,阿爹就是来自哪个城市,坐车的话,大概要三天三夜吧!”
有点远,不过还勉强能接受。
但接下来她的话却彻底打击了我。
“但是,这里交通不便,要走到小镇上大概还要一天,那里应该会有车,但是我不确定有没有去C城的。”
“你也可以从小镇坐车到县城,县城的车就比较多了。”女生对着我笑得纯洁无暇。
走一天,以我现在的情况,大概还没站起来就已经摔倒了吧!
“那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女生摇了摇头,“我就只知道这条路。”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你就安心在这住下吧,等你的腿好一点了在所打算。”女生笑了笑,“如果到时候你执意想走,我可以用阿爹的那辆自行车把你载去小镇。”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我果然看到院子里的一个角落,放着一辆老旧的自行车。
“可是……”我是想早点回去,也许C城的医疗设施先进一些可以将我的腿治好。虽然并没有抱太大的奢望,但不试试我还是不甘心。
“其实,也没关系啦!”女生以为我是在担心家人,然后又笑笑开口道,“反正你已经昏迷这么多天了,说不定你的家人已经在来找你的路上了。”
“昏迷这么多天?”难怪刚起床时,脑袋会晕得浆糊一般,原来是睡太久了。
“是啊!”女生点头,“我可是花了几天才把你背回来的,回来后你还睡了好几天。”
“不过,老中医已经为你看过了,他见我不方便,这几天只要有空也会亲自过来为你扎针。”
“扎针?”我突然想到传统中医的医治方法。
“恩!”她点头,“把你背回来后我也很急,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就只好将老中医请来了。还好他说你摔得不算太严重,头部有些瘀伤,可能会昏迷几天,但不严重,扎那些针就是为了活血化瘀的。”
“那我的腿呢?他怎么说?我急忙问道。
“这个。”她有些不好意思,“这个我们也没太注意,只是急着看你能不能行了。而且当时你又是掉在草丛中的,只是手上擦伤厉害些,也就没有去注意腿。”
“那老中医在哪呢?”这么多天了,我生怕错过了最佳治疗时机,一刻也等不及地问道。
“哦,对,可能再过一会他就会过来了,每天差不多那个时候他都会过来看看。他也很担心你的情况呢。不过,幸好你是在半山腰就被树枝卡住,所以,摔得不是很严重,捡回了条命。”
“谢谢你们!”我的心里一暖,看来上天还是眷顾我的。
既然这条命是好不容易才捡回来的,那以后,无论发生什么都必须格外珍惜。
而且,还有那么多牵挂我的,和我牵挂的人,我,怎么可以轻易有事呢!
第二天,阳光异常灿烂,阳光透过院子里那棵枣树,在地上洒下斑斑驳驳的光影。
我的心情也格外的好,昨晚,老中医仔细帮我检查了一下腿,不轻,但也不是特别严重,骨头有些错位,但不是很厉害,之所以当时会没有知觉,不过是因为受伤之后没有及时处理,又在床上躺了这么多日,所以只是暂时有些麻木。
老中医小心翼翼地将我的骨头慢慢接回原位,足足折腾了几个小时,但也让我对中医的博大精深有了一定的了解。
老中医无限感慨,从那么高的地方点下来还能安然无恙,也确实是运气够好了。
我笑了笑,脸上并无多大表情,但心里却风起云涌。也许真的是上天眷顾我吧,从那么高的山崖摔下来,不仅没多大的事,而且,还能恰好遇到那个女生李乔。
亦或许,我和林梓端的缘分未尽,上帝不愿看着我们就此分离。
想到这儿,我不禁扯着嘴角笑了笑,现在,他在干嘛呢?是在为我担心吗?还是在天上地下的找我?
也许,他也正在想我。
“笑什么呢?”李乔将饭桌搬到了院子里,“要吃饭喽!”
“恩!”我点了点头,“等我好了就可以帮你了。”
“不用,我早习惯做这些了。”她笑得真诚。
“小乔。”这里的人都这样叫她,所以我也入乡随俗,“你没想过要到外面的世界去看看吗?”
据李乔说,这里的村民很少出去,她走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县城。
初听到她这样说时,我感到很惊讶。不过,想想也很合理,这里交通闭塞,很多东西几乎都是自给自足,和外界也是几乎断绝了联系。
所以,这到现在,这里依旧还没有通电。
而且,这个村子里也就几十户人家,大家每天几乎都有做不完的农活,谁还有心思想要出去呢?
“以前阿爹在是就希望我出去看看,但是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机会呢!”李乔依旧只是笑,脸上闪过一丝遗憾。
“为什么?”我忍不住问了句。
其实她还很年轻,还有大好的青春,不该只在这个闭塞的山村浪费掉自己的大好人生。
而且,我看到李乔的房间里放着很多老旧的已经破了皮的书籍,而且从谈吐也觉得不像是没见识的人。
“阿爹是村里唯一的老师。”李乔顿了顿道,“所以,阿爹死后,这个工作就落到了我身上。以前阿爹在时也教过识些字,阿爹总说,孩子总是识些字好,读书让人长见识,有了知识才能真正改变一个地方的贫穷落后。”
“以前阿爹也总劝村里长大的孩子们去外面的世界看看,但是大家却似乎都不太愿意,而且,其实真正愿意来学习的人也很少,农家总有做不完的活,大人都希望孩子在家帮着多做点活,以后再娶个媳妇,结婚生子。”李乔说到这眼底也闪过一丝无奈,但只是转瞬便消失了。
“可是,即使你留下也改变不了什么啊!”我惊讶于她的善良,却也知道,她见到的世界也太狭隘了。
“这是中国现状的问题,一个国家在发展中必然会遇到的,所以,光靠你一个人也改变不了什么的。”看得出,其实她也很渴望出去。
三个多月后,我的腿勉强能下地了。
那天我在椅子上帮李乔择菜,李乔在厨房忙着劈材。
“咚咚咚!”大门外有人敲门。
“小乔!”我对着厨房叫了一声,没人应。我又叫了几声,依旧没人应道。
门外的敲门声更急了,我只好起身去开门。
“赵叔,什么事啊?”在这住了这么长时间,和这里的村民们已经有些熟悉了。赵叔一家特别好,知道经常会给李乔送一些自家种的蔬菜,或者有什么好吃的也会送点过来。
“是薇薇啊!”赵叔笑得憨厚淳朴,“你婶儿非叫我……”
刚说到这他突然愣住了,然后惊喜地叫了起来,“薇薇啊,你能站起来啦!”
“啊!”我也惊叫一声,把赵叔吓了一大跳。
“我能站起来啦!我能站起来啦!”我大叫,想一跃而起但却不敢,只能在原地干蹦跶两下。
“怎么啦,怎么啦!”李乔听到我的惊叫声,倏地从厨房跑了出来,手上还拿着她那把劈柴的斧头。
“嘿,我能走啦,看!”我兴冲冲地跑到她面前炫耀道。
“真的耶,真的耶!”李乔扔下斧子,搂着我的肩便跳了起来。
这里的人们都这么善良淳朴,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尔虞我诈,大叫相处都那么和谐,看到别人快乐自己也会打心眼里送去祝福。
就像李乔和赵叔,此时,他们激动地心情简直溢于言表,甚至比我还胜一筹。
“我可以走路了!”我也搂着李乔的肩,“我可以回家了,终于可以回家了!”
“是啊,你可以见到你的家人了!”李乔真心为我高兴,然后,她突然又道,“不行,今晚必须庆祝一下,后院还养了两只鸡,我去……”
“哎哎哎!”李乔还没说完,赵叔就打断了她的话,“不用了不用了,你婶儿啊就是叫我来让你们去我家吃饭的,今天刚子去山里打了几只野鸡,我们三个人也吃不完,浪费也是浪费了,就想叫你们一起过去吃。”赵叔脸上洋溢着满满的笑容,朴实无华。
“恩!”李乔用力点了点头,反正和赵叔他们家已经很熟了,大家也就没在意那么多小结。
我也了呵呵地附和道,“今晚终于可以打牙祭了,谢谢赵叔,谢谢小乔。”然后我又顿顿道,“不过,最该感谢的还是刚子哥,太帅气了,等我腿完全好了一定要让他教我打野鸡。”
“你啊,怎么比小乔还贫。”赵叔笑着嗔怪地看了看我。
“哪有!”李乔不服的嘟了嘟嘴,“我哪有贫啊,那叫巧舌如簧。”
“是啊!”我点头,笑开了怀,“人家小乔,俗称,山里一枝花,不贫不贫。”
“苏薇!”李乔大叫我的名字时,我已经移开了好远。
赵叔看着我们两个小女娃,无奈地摇了摇头。
站在县城的车站,我的心情无比激动,阔别半年之久的C城,我回来了。一切的不适应,没有电视、没有手机、没有电灯……甚至没有电,没有太多东西的物质贫乏时代终将要过去了。
这半年来,支撑我熬过这些的,除了村民们的善良淳朴,剩下的就是我心中的那个信念。
林梓端,你也在想我吗?
我说过的“再见”如今终于可以实现了。
自从三个多月以前,我的腿好了以来,就开始每周不辞劳苦和李乔一起去小镇找些零碎的活做,虽然三个月的时间依旧没凑够回程的路费,但后来,在赵叔和村民们的帮助下,总算勉强凑够了。
我,和李乔,我们一起踏上了去C城的路。当然,李乔是在我的极力鼓动下才勉强同意的。
不过,一路上她却兴奋得不得了,很多对我来说习以为常的东西都能引起她的一阵惊讶和长吁短叹。
我们从县城转车辗转到达市区,然后在市区坐火车正式踏上了回C城的路。
一路上,不仅李乔,我的心情也异常激动,那是一种无法用语言可以描述的感觉,心里忐忑着,却又恨不得能长双翅膀马上飞回去。
从市区到C城,两天一夜的车程,却让我觉得比一辈子还长。
当“C城”这两个醒目的大字出现在我的眼前时,眼泪不能止住地流了下来。这里就是C城,就是半年来我日日夜夜魂牵梦绕的C城,就是住着爱我的和我爱的人的C城。
“薇薇,怎么啦?”李乔有些局促地看着我,不只是因为紧张还是激动,她的手一直紧紧地拽着我的衣袖。
“没事,有点激动。”我笑笑,擦干了眼泪,然后拉着她走出了火车站。
一路上不断有人向我们投来异样的眼光。
李乔似乎很紧张,一直紧跟在我身旁。
“没事!”我对她笑了笑。
如果是以前,穿成这样,别说上街了,就算是出个房间门,我也会觉得丢死人了吧!可是如今却不知为什么,似乎一切都不是那么重要了,我还能活着,我还能回来,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吧!
我贪婪的吮吸着C城熟悉的空气,虽然不够清新,虽然有些浑浊,但是,阔别半年后这却成了我鼻腔中最新鲜的气息。
我拦了辆出租车,上车后自己打量了我好久,才淡淡问了句,“去哪?”语气中是毫不掩饰的轻视。
大概是把我们当成进城的农民工了吧!
现在大城市里,像这种仰高俯低的人和事太常见了,有的是不同地区,有的是不同职业间的歧视,亦或者是社会地位什么的……反正这些事大家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市中心,‘经世’大厦。”我也没给他什么好脸色,这种人,典型的趋炎附势。不过也不能怪谁,这是发展过程中必经的一个阶段吧,日益增长的经济和国民素质完全不成比例的结果,美国以前不也有很多歧视吗?
就算你和他们长篇大论什么“人人平等”他们也不一定懂,而懂得人也未必就有一个正确的人生观和世界观,未必肯承认这点。
每个人,从人性本身,都觉得自己是特别的,都觉得自己比别人高贵不是吗?
但是说穿了,你是多长了个鼻子还是多长了个眼呢,亦或者你有三头六臂?不然,你凭什么就觉得你比别人特别,比别人高尚呢?
司机脸色不是很好看,不过谅他也不敢拒载,只是踩了油门一溜烟冲了出去。
火车站离城中心还是有那么一段距离,打车费花了将近一百块,而我和李乔全身加起来也不过就只剩四十几块了。
“你在这等我,我马上就下来。”我握了握李乔紧紧抓住我衣摆的手。
她皱着眉看我,坚决地摇了摇头。
我没办法,只好对出租车司机道,“师傅,麻烦你在这两分钟好吗,我上去给你拿钱。”现在是我们有求于人家,我的态度还算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