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什三天里一直很忙碌,坚持为每位死者念一遍往生经。苻庸看见罗什总是阴着脸避开,大概觉得丢了面子。
三日后他们再次走入了那个记忆惨痛的山谷,整个队伍都沉默着,只有嘈杂的脚步,马车的碌碌,驼铃的叮当声,回荡在山谷间。顶上的一线天空,阳光照常洒落,几千人一夜间魂断丝路,却有谁能记忆起?
在焉耆,苻庸受到了国王隆重的接待。吕光西征时,进兵至焉耆,国王泥流就已经率其附属国请降。现在东归,焉耆王泥流更是竭尽所能讨好,所以苻庸在焉耆停留了五天左右,又收了焉耆王很多礼物。焉耆与龟兹语言风俗人种都非常相近,所以在这里的五天,似乎又回到了龟兹。能有这样的熟悉感,让罗什几日里都高兴异常。
其实一路上,景如是曾经想过这个苻庸和苻坚的关系。在她的历史中,并没有这号人物的记载,但在这个时代,却是苻坚的堂弟。但看得出来,苻庸比起苻坚来说,能力差得太远,根本不值一提。所以苻坚才会将他留下,而没有让其随行战场。而且景如是还敏锐地察觉到,这个苻庸似乎对苻坚并不是太过忠心,否则东行的行程就不会拖得这么漫长了。难不成他是在等苻坚在战场遭遇不测,好取而代之?不过他也不敢拖延得太明显,因为若是苻坚胜了,他还在西域磨蹭,到时定然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出了焉耆,他们一直沿博斯腾湖走了数日。这是中国最大的内陆淡水湖,浩瀚的碧波荡漾,湖边长满茂盛的芦苇和香蒲。各种水鸟一群群嗷嗷叫着掠过水面,时不时看到当地焉耆百姓撑着小船打鱼。每日扎营后便有很多士兵去湖里抓鱼,那几日他们的晚餐丰盛了很多。
之后他们进入了世界上最低的盆地之一——吐鲁番盆地。吐鲁番是维语,这时代还未出现这个称呼。在魏晋南北朝时期,这里属于车师前部地域。气候已变得炎热干燥,还没到最热的夏天,吐鲁番火洲的威名,便向他们迫不及待地展示出来。行走数日,眼前唯一出现的便是空旷的不毛之地,极端荒凉。时常刮起的大风,吹得人东倒西歪。地上覆盖细细的盐粒,盐壳仿佛吸收了光线,地面上发出恍惚的微光,天际偶尔出现莫名的湖水树木,总总怪像,却是海市蜃楼之故。
他们进入了车师前部的王城。这座城市建筑在两条河交汇处三十米高的悬崖台地上,只有一条狭窄的土路能通到城门,地形之独特,让人叫绝。在现代她曾来过,看到满目土黄色的残破,这里,就是著名的交河古城,22世纪最大最古老,也是保存最好的土建筑古城。
《汉书?西域传》记载:“车师前国,王治交河城。河水分流城下,故号交河。”车师前部统治这片地区已达五百余年。但过不了八十年,等车师最后一代王死后,柔然立阚氏伯周为王,车师前部改称为高昌国,政治中心从交河迁到几十公里外的高昌故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