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个红颜祸水啊。”船舱里的人笑着说。
“谁是祸水?”百里未央不高兴了。
“别气。要当红颜祸水可不容易,长得绝美都不够,姿容冠绝颠倒终生,悲喜自有妍态,为祸少则几十年多则千百年,那才叫祸水,”船舱里的人笑着解释,“这是赞美,祸水也是百十年才出那么一个的,而且还不一定都能让你碰巧赶上。人一辈子只能活六十年,连个祸水都没有见过,岂不是亏了?也不枉我今天救你们。”
“真的?”百里未央瞪大了眼睛。
“能算上红颜祸水的,譬如叶嫣然,为祸至今已经一百多年了,说书的还在不停地说她,这流毒怕有千年也不尽了。你到底闯了什么祸事,弄得那么多人要追你们。”船上的武士问。
百里子鸢站了出来扁了扁嘴说,“其实我们就是跟那几个人有过节,其他那些,不过是因为我逃跑的时候把他们茶馆的大棚子扯塌了而已……”
“不过……而已……”船舱里的年轻人笑了起来,“好一个不过而已,那么我们做个交换。你唱歌儿给我听,也算谢我救你们一场,我就帮你赔了那个大棚子。”
“不是不唱就要被赶下去吧?”
“不赶,”船舱里的年轻人还是笑,“但是船到池心会让你们下去游泳。”
“那就唱呗。不过,你可不知道那个棚子,很大的棚子,赔起来……”
“你别是扯塌了公爵的宫殿,别的都还好说。”年轻人抬起了脸,很俊美。
“你这么有钱啊?”
船舱里的年轻人笑笑,反问说,“你叫什么名字?”
“百里未央,”百里未央扯起身边的百里子鸢说,“这个是我姐姐子鸢……”她又扯了扯鹿尘说,“这个是……”
“我是鹿尘,尘埃的尘。”鹿尘自己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船上的人都愣住了,包括百里未央。
鹿尘一个人对抗百里家五个勇士的威名已经传到了边疆小城。
“对!鹿尘,”百里未央挽着姐姐和鹿尘的手点点头说,“我们三个是逃命的人。”
“百里家的人……”年轻人低吟着。
鹿尘放下自己的龙渊长枪问,“那你叫什么?”
“我姓夏,叫夏默年,这位武士是我的随从易水寒,噢……不必惊讶,易将军几经战乱,一条手臂换回了一条命,我们从南夏到碧池来,采集一些火药回……”
“船上的小杂种,你们有种的就下来!不要缩在船上当乌龟!”都校尉冷冷的声音从岸上传来。
“小杂种在这里呀!小杂种在这里!”百里未央高高举起百里子鸢和鹿尘的手跟都校尉对喊,“你想抢小杂种就上来!我们在这里有风有月,还不冷,想等到明年夏天来了再上岸呢!”
年轻人夏默年的笑声中,大船所有的帆全部升了起来,把巨大的阴影投在所有人身上。
主帆上巨大的图案完全展现在百里未央面前的时候,她不再嘻嘻哈哈,而是战栗着仰视,那是一只翱翔的苍鹰的图案,传说中可以翼展千里大风展翅翱翔在云中,纤细的云纹中,隐藏着难以觉察的雄霸。
大船顺风猛然加速了,顺着水道越过了重重的波影,飞一样飘行在月色中。
从没有坐过大船的百里未央简直惊呆了,她冲到甲板最前面迎风眺望。
细如纤丝的歌声在行驶的风中忽地拔起,婉婉地转了几遍,顺着风流飞向天外。百里未央回头看去,鹿尘靠在风帆的横桅上唱着这首她听不懂的歌,就像在茶馆中自己唱的最后一首。大风把百里子鸢和百里未央的裙裾和头发呼啦拉地吹起来,她们轻轻踮着脚尖,像是随时会随着风飞走,他们默默地听着鹿尘的歌声,水夫和船工以及候在船舱口的武士也都沉默着。
大家都以为未央的歌声是最好听的,可是没想到这个少年的歌声,却像是寂静的森林里秋天落下枯黄的叶子,其中有一片就在风里旋转、旋转、旋转……
永远不会真正飘落。
像是一种缥缈的感情。
百里子鸢的脸红了起来,风吹在红热的脸上,她有种喝了酒一样轻飘飘的快乐。
“他在唱什么?”百里未央忽然问身边的姐姐。
“他在唱,有你在我就无所不能,唱他要为他爱的人做一辈子的英雄。”百里子鸢跟着鹿尘哼哼着。
歌声中隐约有一声低低的喟叹,和歌声一起飘散在风里。
“我要为我爱的人做一辈子的英雄。”
这成为了后来的神武皇帝、狼主鹿尘的口头禅。
“水寒将军,你知道么,我也有个好朋友,他去烟江都城了,说是要给我带一份礼物,”一直在鹿尘的歌声里沉默的夏默年开了口,“他叫苏泽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