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情以王悦宁禁足落幕了,然而王家众人心中却各自有各自的考量。
王老太太一边为儿女不睦而忧愁,一边却诡异地觉得欣慰,想起闷头葫芦一般的王悦安,心中未免更加不喜;在她看来,王悦安脾性实在是半分不像自己,想来又是叹息不已,若是幼女能更稳重更顾全大局便好了。
大房夫妻两人却正可用不同床梦也异来形容了。
王子胜对银月姨娘正是亲香热乎着,自打银月搬入了大房侧院姨娘住的西厢房,王子胜几乎是日日带着外头时兴的珠花脂粉去瞧她。银月虽说有些委屈,然而王子胜毕竟也算得上是风度翩翩,又对她温柔体贴,她也就将女儿家柔肠百结尽数倾覆在王子胜身上,两人这一番毫不掩饰的缱绻缠绵,引得王何氏又是好大怨气。她的儿子被老太太拘在身边,丈夫三五日不见一面,虽说老太太松动了重新让她管家,可这样知道外头所有事情却被关着的状况吧,更令她难受得紧。
菀兰院。
“二爷瞧着我这般安排可好么?”史清婉抖了抖手里的纸,带着些小得意地挑眉看向坐在自己身旁握着书卷佯装的男子,眨眨眼,一双秋水明眸眼角斜飞,笑容狡黠而明媚。
王子腾嘴角含笑地接过她丢过来的纸,上面娟秀的簪花小楷赏心悦目。仔细地看了一遍,王子腾点点头:“婉儿好灵敏,居然想着把这事儿给绕到我的头上来,还安排得这般妥当!”
端起手旁一盏玫瑰枣儿泡的茶,史清婉眼儿弯弯,抿了一口茶,甜蜜的滋味儿在口中弥散开来:“二爷的人难道我还用不得了?莫非二爷心里头还拿着我当外人呢!哼!”
听着她似嗔似怒娇娇软软的一声,王子腾只觉得心神荡漾起来,清了清嗓子:“不过还有些微瑕,冯成的爹娘虽说老实,可论说起来并无才干,你那庄子丰饶得很——”
摇摇头,史清婉将手里的帕子甩了过去:“却是寒碜我呢!再说了,不过是想找个可信的人,绣茗眼见着就是他家媳妇儿,他敢不尽心?我留了陈德一家子在,绣萍素来是能干的,总着还得她来调配呢!”
接过帕子来,抚着光滑的绸缎上面针脚细密的百合花,王子腾忙摆摆手:“得了,我哪里还敢说什么?引来这么一大段话,这人呐,二奶奶尽管用去吧!”
“这才是呢!”史清婉星眸微嗔,瞧见他把自己方才丢过去的帕子往袖子里头兜揽,忙站起身来,在针线篮子里翻了翻,取出一只蓝色的荷包,上面浮凸绣着干干翠竹。
她斜了王子腾一眼,从他袖子里夺回帕子,将那荷包塞给他:“哪里有随便就把人东西给弄走的,一物换一物,恰好前儿给你新作的荷包!”
夫妻相处之道,若是一味的恭顺,只会失了意趣,偶尔的调皮反抗却是调剂了。史清婉虽说因为多年修行而心境平稳安和,当年也是成功独立的单身女性,可是毕竟自幼被家人们娇宠着,骨子里那股子娇气却还是有的;就这么一股子娇气,看在见惯了端庄美人的王子腾眼中,却觉得格外可爱起来。
夫妻俩言笑晏晏,算是将最后为难的事情也给定下来了。
自从史清婉去大房主院儿去交了花名册子,一眨眼,便是十几日的光景了。眼瞧着六月十五便是起程的吉日,王老太太便赶着在六月十四的晌午治了一桌酒席算作送行之宴。
王何氏与二姑娘王悦宁皆在禁足中,因此席上只有王老太太、王子胜、王悦安以及王子腾夫妇罢了,王仁年岁尚不足,因此并不上席的,边上站着几个丫鬟侍奉着。
“原本是不该由着你们小夫妻折腾,可我想想,老二孤身在外,也借不到金陵这边的势,倒不如你俩互相扶持着,在外头来往名声也好听些!”王老太太叹了口气,看着面前这一桌席面,饶是王子腾并非最得她心意的儿子,然而终归是儿子,毫无根基在京中不知何等艰苦,王老太太难免也辛酸起来。
史清婉站起来福身行礼,满怀感激:“都是老太太慈心一片,媳妇必定好好地照看二爷,不辜负老太太的心意!”
王子腾也随之站了起来,举起盈满的酒杯,里面澄澈的酒液晃了晃,映出他坚毅硬朗的面容:“大哥,小弟敬你一杯,日后我不能承欢于母亲膝下,诸等事项,却是多劳大哥为小弟操心一二!”仰脖一口饮尽。
虽说因为性情不和,兄弟二人平素算不上亲近,然而毕竟是一块长大的弟兄,王子胜微微颔首,同样仰脖一饮而尽:“二弟放心!”
王子胜王子腾兄弟俩的事情弄完了,史清婉又站了起来,对着王悦安举了举杯:“妹妹且以茶代酒吧,将二妹妹那份一并饮了!”转向王老太太,笑容满面:“原本这事儿不该在妹妹面前提及,只是二爷与媳妇这一去,怕是来不及回来操办妹妹的婚事了!”她朝身后招招手,不知何时,绣蕊已经捧了两个檀木盒子在后面等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