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着,这胭脂水粉的事情,连庆一个男子,想必也不大懂;过两日铺面定下来,你便去帮我掌掌眼,免得出了岔子!”史清婉歪着秋香色万福流纹靠背引枕,瞧着绣蕊清秀的面庞,扬起唇畔笑着:“——日后才好相处呢!”
绣蕊听明白她最后这看似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颊上好不容易褪下的粉晕眼看着又蔓延开来:“奶奶好促狭!哪里有这样捉弄人的呢?”也不等说道底下的事情,便起身快步出去了。
“这丫头!”史清婉嘟嚷了一声,自己掌不住地也笑了起来。
且不谈这主仆两人如何商议决断,史清婉又怎样通过王子腾说了自己的意思,约莫十来天时间,这座唤作“红楼”的胭脂铺子便在彩衣街上开张了。
那厢正是热热闹闹开张大吉,这边史清婉与王子腾正对坐用饭。忽然史清婉只觉得胸口一阵翻涌,捂住嘴干呕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儿?”王子腾惊忧地看着妻子苍白无力地靠着身后的引枕,转过来扶住她微微颤抖的身子,动作轻柔地拍着她的后背。
史清婉扭过头来,勉强地笑了笑,正想让他别担心,只觉得嗓子眼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她脸色一变,继续伏在引枕上断断续续地吐着。
端着盘子准备上菜的小丫鬟站在那儿,上前也不是,后退也不对,尴尬得很,一旁绣芙绣蓉瞧着,绣芙心细,察觉出什么不对,忙挥挥手叫那小丫鬟端菜原路退出去。
“爷,奶奶,不如叫大夫来瞧瞧吧!”绣芙上前,轻声询问道。
王子腾才想起来,连忙打发绣蓉出去,叫程峰拿着名帖去请大夫。不过一会儿工夫,便见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大夫进了屋子,身后还随着两个垂髫小童。
“这不是王家贤侄么?”那老大夫瞧清楚屋子里的人,不由得愣了愣,旋即笑了出来:“我只以为是同名同姓,还在想怎生如此之巧呢?原来就是贤侄——”
王子腾连忙站起来,上前拱手行礼:“原来是孙伯父,小侄有礼了!”转头看向身后一副花梨木苏绣云镜屏风,笑道:“既如此,也无需避讳了,绣芙绣蓉,扶着你们奶奶出来拜见伯父!”
孙姓的长辈,又是大夫——史清婉眼帘低垂,一瞬间便猜测出这来人的身份。当初在金陵时,与王悦安闲话之际,曾听她提起过,王老太爷去世前一年,曾经患了场大病,险些没一口气过去。后来便是一位已经告老的孙姓太医施针用药,方才续了一年的命。
“侄媳见过伯父!”史清婉款步姗姗,徐徐行来,恭恭敬敬地福了福身子,含笑道:“却是有劳伯父了!”
看着屏风后转出来的女子,孙大夫先是惊艳了一下,瞧着她盈盈走来,举手投足端庄娴雅,裙边的珠玉琳琅丝毫不闻动静,心中赞叹一声。虽不知是哪家的姑娘,可是看这做派,必定是门风极好的千金小姐。
“说的是哪儿的话?”孙大夫笑呵呵地被王子腾迎到桌旁坐下:“我都这么一把年岁了,哪里还用得着避讳呢?得了,咱们把脉吧!”
史清婉听他的指示坐下来,她早就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算算时间,自己腹中的孩儿已经一个月大了,正常来讲,高明的大夫已经可以察觉出脉象的变化。她眼底含着温柔的笑,视线落在旁边满面担忧的王子腾身上,这个男人,不知道要多高兴呢!
“呀!”孙大夫站了起来,对着王子腾拱拱手,笑得开怀:“贤侄大喜!侄媳妇这是有孕了!必定是个健壮的孩子,我可是不少年岁没碰到这样的强力的脉象了呢!”
王子腾呆呆地看着史清婉的肚子,今天史清婉穿了件藕丝琵琶襟的衣裳,底下则是纯面撒花褶皱群,腰间用了暗花流纹的束腰,愈发勾勒出纤腰楚楚如弱柳袅娜,谁能想到那盈盈一握之处,居然孕育着自己和婉儿的孩子?
孩子?!
王子腾哈哈哈地大笑起来,全然没有平素沉稳自若的模样,他丝毫不顾及一旁还有孙大夫在,一把抱住史清婉,兴奋地转了两圈:“婉儿,婉儿,咱们有孩子了!”
被他这样好不掩饰的欢喜与激动所感染,然而瞧见旁边捻着胡子笑得促狭地孙大夫,史清婉颊畔飞红,一双星眸顾盼流转,带了几分羞恼,拳头轻轻落在他肩上:“快放我下来,叫人笑话呢!”
闻言,王子腾忙不迭小心翼翼地将史清婉放下来,看着她的肚子又有些痴地笑了起来。
看着面前这个愣愣的大男人,孙大夫忍俊不禁地摇摇头:“侄媳虽说身子康健,可是头三个月还是有不少禁忌之事,你身为丈夫理应知晓的。越关还是随我出去,我和你分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