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他们夫妻二人对允央不薄,允央自然不能辜负了人家。那天杨左院判来到这里,腼腆之间没有说出全部的顾虑,允央却也能体会。
杨左院判已经四十多岁,虽然有一个女儿但已出嫁,对于他们这种杏林世家来说,膝下无子,满腹的医术无人传承,这才他心里最大的遗憾。饮绿刚过门就怀上的身孕,对于杨左院判来说无疑是意外之喜。
他对于这个孩子的期望,甚至超过了对于自己安危的考虑,所以他才能不顾一切地来到浣洗局,要求允央让饮绿回家。如果不是允央一向深明大义,这样的举动肯定是对于贵妃的极大的不尊重,因为他只是想让饮绿回家,而并没有顾及贵妃当前的处境已是多么窘迫。也许他也知道贵妃的困境,只是相比自己的妻儿,他更希望她们平安无事。
允央不是一个不明事理的人,对于杨左院判的这个举动,她虽然有些意外,但也是完全理解。所以在接下来的时候,她才会显得这样为难。她想帮助杨左院判完成心愿,但又不想让饮绿知道此事是由她的夫君提起的。再加上这几日饮绿本人的态度又十分坚决,多次表示要与允央同患难,若是此时强行让她离开,伤了她的心不说,只怕她知道真相后会对杨左院判心生芥蒂。
若是她们夫妻为了允央而闹得不愉快,那允央只怕更会愧疚不已。
思前想后,允央一时也没想出个两全之策,只觉得心里更加烦闷。她走到窗前,此时外面已经全黑了,院子里只留了一片如水的月光,窗外的西府海棠已过花期,花瓣洋洋洒洒落了一地。
见此情景,加上眼前的这件事情还没有妥善的解决方法,允央觉得更加无助起来。她想起了李煜的一首词——“别来春半,触目柔肠断。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雁来音信无凭,路遥归梦难成。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
虽然允央不想承认,但是她不得不说,现在她是多么地希望赵元能出现在她面前,将她带离这个鬼地方。尽管之前,她也曾信誓旦旦地说,能为赵元分担,不介意赵元因为朝堂政局的需要而将自己冷落在一旁。
可是此时此刻,她面对寂寥凄清的夜色,却如此迫切地希望自己当初说的全不算数,而在浣洗局里经历的一切,也都只是一个梦而矣。
就在她望月感慨,徒自伤感之际,院子外面的青石路上,忽然传来了一阵细碎又清晰的脚步声,渐行渐近。
允央心中莫名的一悬:“是谁,谁会在这个时候来我的小院?难道说是皇上吗?他感觉到我此时的无助过来帮我吗?不可能吧,他夜里也离开长信宫,多半是骑着马独来独往,步行前来不可能吧?但是,万一呢?万一真的是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