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叶子生了,生了一个男孩,谷硕开心地围着孩子转来转去。www.Pinwenba.com因为这个小生命太小了,身体很软,他不敢去抱,怕他会不小心伤到孩子。谷硕每天都会给叶子煮汤喝,说她身体弱,身子虚,一定给给她好好地补补。
叶子每天都感动着,开心着,幸福着。一个大男人伺候一个女人坐月子是多么不容易的事啊!她甚至觉得这一生一世跟着谷硕都是幸福的。她也常常幻想着,等待他们两个人都老了,变成白发苍苍的时候,依然能够执子之手的老年幸福。
然而,这一切,也只能想想而已。
叶子满月的那天,谷硕一早就出去了,出去前,亲吻了她的额头,还亲了孩子,那种恋恋不舍,让人看得满心幸福。他还告诉叶子,一定要等他回来,他说,他爱她,要她记住他,她会是他生命里的唯一,还说,要和她一起慢慢变老。
叶子的直觉告诉自己,谷硕有些异样,可是,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直到她看到枕头下面,谷硕留给她的一封信的时候,还是对谷硕充满希望的。谷硕的信里说,他要出去赚钱,赚了钱让她与孩子都过上好日子,并留下了一张银行卡,说卡里有几千块钱的现金。
叶子知道谷硕没有钱了,为了生活费,他把手机都卖了,她也不知道,他这些钱是怎么来的,但她一直认为,谷硕出去打工赚钱,很快,就会回来。所以,她一直在等,等着爱她的男人出现,也等着她爱的男人回来一晃四个多月过去了,孩子马上就快半岁了,能像虫子一样慢慢爬了,她与她的孩子,没有一点谷硕的信息,哪怕一句只字片语的问侯也没有。
难道,她们母子被谷硕抛弃了?这种想法是可怕的,她不相信,她也无法相信……这是真实的,然而,时间却在慢慢证实着,誓言变成谎言的可怕,由不相信变成相信的事实。
叶子终于按捺不住了,放弃了等待,一边去找工作,一边寻着谷硕。
工作,叶子还是能找得到的,但是每份工作都不太如意,一般都要上十几个小时的班,而她的孩子还没有人照顾,对于这种低薪水,又要长时间上班的工作,叶子不能不放弃,同时,不断找着谷硕的叶子,却打探不到他一点的信息。叶子的心渐渐冷了,变成了失望,无望,甚至是绝望。
她不相信谷硕会是薄情郎,可是,时间与他的行为,在悄无声息地证实着,这个可怕的结论。
叶子一次次想把孩子抛弃,却总狠不下心来。终于有一天,她把孩子扔到一个天桥附近的草地上,以为自己把孩子终于甩掉了,却没有想到,第二天,警察会找到她,告诉她遗弃孩子是犯法的,她遗弃孩子是要坐牢的。
“哇哇”孩子清脆的哭声,响彻了整个午夜。
叶子擦去腮边的泪,从往事的回忆中,转到了现实。
浴池里的水,早冷透了。叶子听到孩子的哭声,急忙从浴池里起来,用浴巾包了身子,从浴室里走出,来到孩子的身边,轻拍着孩子。然后,把孩子尿湿的纸尿裤换掉,又重新给他换上新的纸尿裤。孩子又睡了,还是睡得的那么香,而且睡梦中,脸上还带着笑呢!好像是做了什么甜美的梦吧!
孩子终归是孩子,永远不知道世道的艰辛,永远不知道烦恼。
叶子把孩子放好,又盖了盖那薄薄的被单,然后望着外面没有黑夜的天空,显得格外无助。SZ真的是个不夜城,灯光消灭了黑暗,也让黑夜失去了意义。
黑夜里的SZ,似乎更加繁忙,外面莺莺燕燕的嘈杂声,还有麻将声与不停的吵闹声,都透过那扇小窗,不停地传递进来,打扰着夜的静寂。
空气是潮湿的,粘糊糊的,仿佛能捏出水来,小小的窗户刮不进一丝风,只有嘈杂的声音不停地吵闹着。小风扇还不停地忙碌着,吹着温热的风,似乎根本吹不走空气里的闷热,只是吹着一般般的热浪袭来,让人更加难受。叶子烦燥地拿着一张废报纸扇了扇,似乎有一点凉意,又像是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叶子呆呆地想着,如果她的母亲能来帮她带孩子,该多好啊!如果她母亲帮她带孩子,她就能找一份薪水不错加班时间长的工作,她也就心满意足了。她白天会努力工作,晚上一回到家,就可以看到她最爱的母亲与自己最疼爱的儿子,那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啊!
然而,她也只能想想而已。
那个男人会让她母亲过来吗?绝对不会。叶子恨那人可恶的男人,那个让她恨得想拿刀杀的男人。
叶子的母亲,是个苦命的女人,也是个悲剧型的女人。红颜薄命,用在她的身上最合适不过。为了抚养大自己的两个女儿,让她做什么,她都认了。
回忆像泄闸的洪水一样,再次涌向她清醒的大脑,那让她感到羞辱,让她忿恨的事情,再次让她沉浸在悲痛的往事里,那段像恶梦般的回忆,却苦苦纠缠着她。
那时候的叶子还很小,也是一个充满害怕记忆往事的一段时间。
叶子家里并不富裕,叶子的母亲生了叶子后,就又怀上了叶子的妹妹。那个时代的计划生育非常的严,与现在的制度似乎并不相同。
像现在,如果生下来活的孩子,你把幼小的生命结束的话,就犯了罪是要坐牢的,而那个时代,为了计生的要求,很多孩子就没能活着看这个精彩的世界。叶子的母亲被计生部门强迫去做引产手术,而在进入医院的当天晚上,护士们交接班的时候,叶子的母亲就生了一个女孩,而那个给叶子的母亲接生的老护士,也泪流满面地说:“做孽啊!真是做孽啊!你看,这孩子生的多健康啊!我真下不了手来弄死她,你们悄悄把她弄走吧!我全当什么也不知道!现在是交接班的时间,我也下班了!”那老护士给小孩子随便洗了一下,就又抱给了叶子的母亲,叶子的父亲跪在地上给老护士磕着头,道着谢,然后脱下自己的衣服把叶子的妹妹抱回了家,这些都是叶子小的时候,听她的父亲与母亲聊天的时候讲的。
叶子记事的时候,基本上都是在躲计划生育的过程中度过的,对她来说,那是个黑色的可怕的记忆。
叶子记得计划生育的人,要经常罚款,具体要罚多少,她不知道,但她知道那些人会像阴魂不散的恶鬼,隔三差五的到来。到她家后,会赶走好不容易养大的猪,还会把她家的鸡也抓走,都会用一个机动三轮拉走。所有值点钱的东西都会被拿走,包括那唯一的一台电器……黑白电视机,也被那些人搬走后来,还把她们家的大门也运走了,到冬天的时候,她们家只能用破木板及透明的塑料薄膜来挡风,这还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计生办的人会像鬼一样,半夜来到你家,并且还要抓人,抓了人是要坐牢的。坐牢是很可怕的一件事,因为叶子记得,她的一个邻居因为超生也去坐了牢,后来放出来了,但没有多久便过世了叶子虽然没有见过牢房,但那个地方,在她的幼小心灵里就是地狱,是可怕的魔魇。所以,不管外面的天有多冷,只要晚上一听到动静,就要立马掀开被子往外面跑,叶子到现在还有这个习惯,不管白天晚上,只要她熟睡,只要听到一点什么动静,她就会掀开被子往外跑。她很想改掉这个习惯,可是,她从小就是在这种提心吊胆中长大的,那种恐惧早已吞噬了她的身心,像个魔咒一样缠着她,无论怎么样都摆脱不掉。
再后来,她的父亲很不幸地被计生办的人抓了,她的母亲带着她逃到一个偏僻的地方躲了一个多月。等她们回来的时候,她的父亲还在牢里,后来,东拼西凑找了一些钱,并让她的母亲结了扎,才放她的父亲出来。叶子的父亲从牢中回到家后,天天咳嗽,身上有一些伤疤,没有半年,她的父亲便离世了。
叶子的父亲从牢中回到家后,天天咳嗽,身上有一些伤疤,没有半年,她的父亲便离世了。
她的母亲带着她去告计生办,民告官,一般都告不赢的。但从那次的“告官”过程中,叶子知道了计生办的人抓她的父亲,是因为她妈超生,并且,还没有结扎,还没有相隔五年再生二胎,也就是说,她与她的妹妹相隔的太近,(村户口是可以生二胎的,但一定要相隔五年,这是法律规定的。)那时的叶子,虽然不懂什么是法,可是每一次去那里都感觉像是鬼门关,心里有着说不出的害怕与恐惧,也许,那时只是年纪太小的缘故吧!
她的父亲从牢里接出去的时候是活着的,出去半年后才死的,更与计生部门无关,她们更是有口难辩,最后,也只能自认倒霉,像众多的沉默者一样。
有一天,叶子放学回到家里,看到她的母亲衣衫不整,头发散乱在抹眼泪,等她走近母亲时,母亲只会抱着她哭,是很压抑,很委屈的哭,叶子那时也哭了,哭得很伤心。虽然,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总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但说不清是什么。
寡妇门前是非多。不久,到处都有传着村长与她母亲勾搭上了,她们家再也不怕计划生育罚款了。计生办的人再也没有来她家里了,她们家里就这样渐渐的平静了,计划生育的事,仿佛也离她们越来越远了。
慢慢地,叶子发现村长来她家的次数多了,有时候一住就是几天,倒更像是他自己的家。她们家的生活条件也改善了。叶子倒也听到别人说过,村长的老婆去她们家闹过几次,每次闹过后,她们的生活条件更好了,村长会拿来更多的东西,作为补偿。后来,一切都渐渐消停了,只是村长在她们家进进出出,不时的闲言碎语传到了叶子的耳朵里。
叶子也曾问过她的母亲,外面的流言蜚语是不是真的?村长与她母亲是什么关系?如何对待起她死去的父亲?她的母亲从来没有回答过,只是一味地哭,并且要她什么都不要问,说她还小,要她什么都装作不知道。可是叶子知道,她的母亲是一个懦弱的女人,很多时候都显得很软弱无力。
后来,那个可恶的村长还升职了,升到了镇上,叶子并不知道那个让她恨之入骨的村长,现在在镇上当的是什么职务,可她知道,她的母亲还被他霸占着,不让她走出那个小地方。
不知是酒意发作,还是往事与现实都太让她心酸,叶子早已泪流满面,她不让自己再回忆了,那些都是痛苦的,让她伤心难过的。轻轻拂掉腮边的清泪,她不想让自己太软弱,她要坚强,至少要比她母亲要坚强,她一次次这样告诉自已。
叶子看向窗户外面,天快亮了,黎明悄悄来临,那些妖娆的妩媚的灯光,也借着最后的一丝夜色,残喘苟活着。微风夹着最后的一缕夜的喧嚣及那肮脏的灰尘,吹到了叶子显得疲惫而又有些苍白的脸上,夜,终于静了,也快结束了,因为黎明已经来了。
叶子挨着儿子躺下,她有些困了。
“砰砰”,“砰砰”一阵又一阵的敲门声,惊醒了还在熟睡中的叶子,叶子睁开惺忪的眼睛,看着她的儿子,把细小的身子往她身边缩了缩,似乎只有这样,她儿子才会感到更安全,她的儿子也是醒着的,睁着骨碌碌的眼睛,望着叶子,孩子不哭,不闹,很安静,像是有意想让自己的母亲多睡一会儿。叶子怜爱地摸了摸孩子的头,说:“醒了?饿不饿?怎么不叫醒妈妈呢?”然后,伸手拿块表,看了一下时间,已经下午两点半了,叶子知道,孩子一定饿了,他晚上8点睡的,到下午还没有吃东西呢?叶子有些心疼地亲了亲孩子,看了看正在吃手指的孩子,把手指从孩子嘴中拉出来,手指被孩子吃得泛白,看着让人格外心疼,轻轻对孩子说:“妈妈给宝宝冲点奶粉吃,不吃手指好不好?”明知孩子不会说话,叶子还是把他当成个能听懂话的孩子,因为这是她唯一的亲人,相依为命的孩子。
“砰砰”,“砰砰砰”,敲门声又响了。
叶子一边往奶瓶里舀奶粉,一边说着:“来了,来了!”
叶子知道,一定是房东又来催房租了,他已经催过她好几次交租了。
叶子一边倒完开水,摇着奶瓶,凉着奶瓶里的水,一边去门口开门。
她的孩子看到叶子拿了奶瓶,也兀自坐在席子上,眼睛望着叶子手里的奶瓶,“啊啊”含糊不清地叫着。似乎在催着妈妈,说自己肚子很饿了一样。
叶子的嘴里说着:“凉一下,给宝宝喝啊!现在太烫了!宝宝再等等啊!”门打开了,门外正是房东,看到叶子开门,眼睛色迷迷地盯着叶子那玲珑的身材,就像是一个荒漠饥渴的人,看到树上熟透的葡萄一样,口水都往下滴。
叶子带着朦胧的睡意,瞥了一眼站在门口的房东,说:“是不是又来收租啊?”
房东吸了吸口里的口水,说:“是啊!不过,你也可以不用这么快交,如果手里没有钱,我也是不那么急,也不是不讲情面的人!”
叶子轻笑了一下,心里想着:你要是不急,为什么天天要来催租,要是有点良心,怎么会逼得她走投无路。只是淡淡地说:“你又不急,还三翻两次跑来收什么租呢?”手里还在摇着奶瓶。
房东看了看室内,又看了看坐在席子上的孩子说:“你老公还没回来?小妹啊!说不定,他早就把你和孩子给忘记了,另觅新欢了,你又何必为他守身呢?像你们这样被抛弃的人,在SZ这座城市多了是。”
“你到底收不收租,要不收租就走吧!”叶子有点生气地说道,打断了房东未说完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