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叶子看了一下时间,已经凌晨两点了。www.Pinwenba.com不知不觉中,她竟然一个人在那个酒店呆了那么久,早知道这么晚,就该在酒店住一晚。
“是的,马上。”
电话已经被挂断了,叶子心里惴惴不安,发觉司机目光狐疑地盯着她,她只好说:“麻烦你云海公寓。”
离云海别墅越来越近,叶子的心也越跳越快,越来越不安。
在她想通,想透,想明白的时候,完全放弃的时候,怎么又要来到他的住所?这又意味着什么?纠缠不清。
车子停在了别墅的大门口,那是别墅的入口,岗厅里还有一个保安,警觉的看着出租车。
叶子坐在车里,久久出神,进去?不去?犹豫不决。
天空的雨不知在何时,转变成细细的雨丝,在她眼前织成一张细细密密的网,隔着雨网她看到了默影。
默影站在出租车外,撑着一把黑色大伞,向前伸出一些,在等她跨出车门。很久很久,保持着这个姿势没有动,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他的眼里有着空洞、震惊、恐惧也许还有更多让人无法解读的情绪。
叶子感觉到那不是一对漆黑的眼珠,仿佛只是被人狠狠地挖了两个窟窿,但是却又忘记塞东西进去。于是那些难以描摹的情绪同他的空同一起从他的眼睛里蔓延出来,逐渐地流遍他的全身,使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寒冷和恐惧。
她不明白向思煜怎么了?
他是在害怕什么?还是在愤怒?抑或是感到了疼痛和懊恼?
他居然在发抖。
叶子跟随着默影,坐进另一辆车,直到一座别墅门前。
叶子一句话也没有问,只是整颗心就如同悬着,找不到栖息的地方。
这里昏暗的路灯,给这样寒冷的雨夜增添了几分寂寥。室内漏出的灯光,更显得清冷,凄凉。
下车后,跟在默影的后面,推开一间卧室的门。
此时,不知该说是向思煜,还说该说是符文,他仰面躺在床上,身上的衣服还没有脱,一只手搭在额头上,面颊烧得通红,眉心紧锁,额头上滴滴汗珠。
“他病了!?”
“嗯!”
“那要请医生啊!赶快送医院!”叶子有些急了。
这家伙怎么这么糊涂,都病成这样了,还叫她来,她又不是医生,来了也治不了病啊!
默影没动,嘴唇嚅动了一下,又停住,眼睛盯着床上的人,担忧之情不言而喻。
“叶子叶子?”
“我在!”叶子伸出手握住符文的手,他的手紧紧的拉住她的。
叶子每应一声,他的眉心便舒展一分。这时,她才明白默影为什么叫她来了。
叶子的心一阵纠结。任他平时再怎么呼风唤雨,想不到病成这样,身边却没人仔细照料看护。人说高处不胜寒,他站得能够有多高?竟然也落得这样孤零零的寂寞。
“我对你不好吗?”
他还在低声呼唤她的名字,她的心早已乱成了一窝乱麻。
要怎么说呢。
他其实真的很好,对她很好,很好。
她静静地看着他,他的睫毛很长,很密,眉骨突起,却总是微微皱着眉头。
这个人心里到底装了多少事情,为什么睡着的时候,却还总是眉头深锁。真想拿个熨斗烫平了。叶子用手指轻轻抚平着他眉头间的细纹。
他迷迷糊糊地似醒非醒,微睁开眼睛看了叶子一眼,迷迷糊糊地喊了一声“叶子”,然后头一歪又睡去了。
“快叫救护车吧?他病的好严重!”叶子说出来话,才发觉自己的声音都变了,有些沙哑,声音都是颤抖的。
默影望了望躺在床上的符文,眼里的担忧不言而喻,他是关心符文的,那为什么还不叫救护车?为什么还不把他送进医院?叶子的疑惑不少。只是不知该问哪一句,也不知该从哪一句来问。
“医生看过了!”默影垂下眼睑,眼底有些氤氲。
看过了?
看过就应该做出处理,而不是把他放在此处,放在这里会好吗?不会,只会加重符文的病情。
“他以前的旧疾有些复发,医生说,可能是受到了太大的刺激,若是控制的不好,有可能……回天乏术!”默影抬起眼眸,眼底的情绪波澜起伏,既在克制自己的情绪,也在对着她隐隐发怒,叶子能感觉的出来。
受到了太大的刺激?
他是在怀疑她刺激了符文吗?她只想问他究竟是不是腾子晔?她真的没有害他的意思,也知道是什么刺激了他?
“你跟他说了什么?”默影的视线有些咄咄逼人,似是在兴师问罪。
“我我怎么可能会刺激他?”叶子有些无辜。
“他今天去见了你,回来之后,一直闷闷不乐,晚饭没吃,便把自己锁在房里,等我发现时,他的旧疾引起身体排异现象,发起高烧。”
单凭这些,就说与她有关?
“我下周要同舒明羽订婚了,欢迎你来参加!”
“对不起,我逾规了!今天酒喝的有点高,改天再聚吧!”
想起自己的无情,符文的失态,难道真的与她有关?
“我只是试探的问,他是不是向思煜?”叶子有些懊悔的说道,这是一桩多蠢的事啊!是她余情未了,而他,早就不想要她了。
叶子起身去找冰箱,拿了一些冰块,弄了冰袋敷在他额头上。
默影拿一个文件袋放在叶子的面前,叶子抹干手,打开那个文件袋,里面跌落一叠照片,一叠厚厚的报告书。
“手术报告。”
这是谁的手术报告?叶子表情凝重,仿若那些纸有千斤重,她根本没有力气拿起来似的,视线有些模糊,看不清上面的字迹。
默影的面色如此苦楚,仿佛正有千万把刀子扎向他的心脏。默影示意叶子到外面去说。
叶子望了望躺在床上的符文,又掂量着手中的手术报告,一步一趋走出符文的房间。
“我想你已经知道以前他在一场车祸中劫后余生,但是因为严重烧伤和大量的外伤,所以不得不进行紧急抢救。前前后后,他一共经历过十八次手术,大型手术有六次。这些,都是他的手术报告。”
车祸是什么?
早就想过会严重,可是,等亲眼看到这些的时候,才知道,这究竟有多残酷!
叶子捏着手里的报告书,那简直厚的像一本小型字典:心脏修复手术、肱骨接复手术、皮肤修复、整形手术她猜到过他动过整形手术,可是别人整形都要变得年轻一些,他为什么又要整出这样,一定要比实际年纪大呢?难道整形的医生不行?应该不是吧?
叶子拿着那份整形手术的报告,从那里面跌出来一叠照片,掉在地板上,乌黑的一片,那是人吗?就像是烧焦的黑炭,她不敢去看,闭上眼睛,再睁开,更不能捡,手指不被控制地发抖,身体也有些发颤。
在这样的凄冷,下雨的夜里,让人觉得诡异,就像在看一部恐怖的电影。
“这些是他烧伤后的照片。”默影把那张照片捡起来,摆在她眼前,逼着她去看。
她认识的那个向思煜,他英俊潇洒,他是个天才,他就像是她的擎天柱,只要有他在身旁,她便无所畏惧,无所不能。他就像是定海神针,有他在,她便快乐无边。
不是这样的,不是乌黑的面目全非的人,也不是让她害怕,让她害怕的不敢去看他的照片。
可是现在,她竟然害怕看到他的照片。
叶子的心轻轻地颤动着,她哭了,没有声音,但是泪水如同倾闸而出,汹涌澎湃。
叶子几乎不能相信,那样严重烧伤,面目全非的一个人,居然还能活下去。
“出车祸的那一天,在晚上,是他要给你过生日。他亲自开了车出来,说是,想给你一个惊喜,他那晚,要带你去兜风,给你一个别样的生日,要留下一份美好的回忆。我想也许是因为这样,所以才被人打劫。因为我一直追着那辆车,所以我是第一个到现场的,我看到因为油箱漏油而导致车子爆炸,是我把他从燃烧的车子里拖了出来。”
“我送他到医院的时候,他已经神志不清,但是他一直念你的电话号码在进手术室的前一秒钟,我替他拨通了你的号码,我把电话拿到他耳边,我听见他跟你说‘叶子,我们分手吧’。”
叶子只是想,他说的这一切,一定是骗人的。
可是,为什么会这么真实,如果是恶梦,是不是也该醒了,为什么我还不醒?叶子不停的反问着,泪水越流越汹涌。
也许,正是因为她太激动,所以,才一直没有听出默影的停顿与结巴,停顿的时间里,他隐瞒了一些真相。
默影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根烟含住了,拿出打火机,然而,打火机叮了一声,却没有打出火来。
“车祸之后,他醒过来,发现自己变成了另外一个样子,简直就要疯了。他责怪我为什么不让他去死。好几次。”默影把那根烟拿在手里摆弄,声音有些不稳:“好几次,他偷偷地拔掉针管,也试图用刀子割断动脉。都被我阻止了。他那时候哭着跟我说,他知道他再也不能让你幸福了。”
他笑了一下说:“我看着他长大的。一直是他的影子,包括他喜欢你,给你买鞋子……都还给我商量着,究竟合不合适?向夫人是少数民族,她说送人鞋子就代表“生死相连,永不分离”,是要与自己爱的人相守一生一世你知道,向思煜一直是个很爱干净,并且把自己收拾的很帅气,他很坚强,从小到大,很少流泪,也不会喊疼,那次,他给你送鞋子,舒明羽把他打伤了,他都没有哭,也没喊疼,可是那段受伤的日子,他每时每刻都在哭,哭得一点声音都没有。”
“后来,我告诉他,你因为与他分手,跳进了河里,他才急了,想要跑出去看你,可是,他的那个样子根本动不了,而且身上布满了伤痕。他为了给你活下去的勇气,才接受了治疗。”
“他父亲花了整整两年半的时间,为他做各种修复手术,把他送到国个去复健,给他做很多的整形修复,为他制造了符文的身份,希望他重新开始。”
默影把那根揉烂的烟丢在地上。空荡荡的大厅里,只有他的衣服沙沙作响。
“因为符老先生一直没有孩子,据说,他的孩子一直在国外,而他的孩子比向思煜大了五岁,于是,只好把他整形成年纪比实际年纪大,以便他能够好好的,安安稳稳的生活下去。”
他顿了顿,才继续说:“车祸之后他脑后留有一块淤血,压迫神经造成偏头疼。以前就很严重,他常常疼得在地上打滚,有几次昏了过去。医生以前就说要动手术。但是他坚持不肯手术,我知道是为什么,我想你也知道。由于拖了时间很久,血块偏离了位置,他随时可能会有生命危险。后来,才又做了一次手术,那次只是祛除了血块,他便失忆了。”
他也失忆了?
“但他受到刺激,还会想起,这次高烧,就是他内心里排斥所有移植他身上的器官,造成他没有活下去的欲望所致,他的身上布满了裂纹,那全是移植到他身上的皮,你可知道,这种现象,在医学上也很少出现,医生们都束手无策,都是因为你!一切都是因为你!”默影说到最后,有些咆哮起来。
因为她?
“因为我?”
“你以前送给他一条围巾,你可记得,那条围巾被舒明羽抢去了,他们那天还打了一架。”
叶子这才想起,以前,她让肖雪把这条围巾送给舒明羽做生日礼物,而由于肖雪的嫉妒,就把这条围巾送给了向思煜。叶子还没有把围巾织成时,舒明羽还问过她,那是送给谁的,她说是送给他做生日礼物的。
一条围巾,居然也引起了一桩这样的血案。
“那些伤害他的人找到了吗?”叶子泪眼朦胧,听到这一切,无疑于晴天霹雳。
默影的眼神变得犀利,如一把冰冷的尖刀,一次次划过她的心尖。他的脸,如同外面落雨的天,阴沉,凄冷。
她问这个问题错了吗?为什么要这样看她,仿若,一切都是她的错。
良久,默影才别过脸,看了看外面细雨如丝,声音就像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知道?又如何?”
声音里是无奈,愤慨,还有绝然。
想起姚盈菲说:“叶子,你什么都记得了,还在装,你在利用明羽,你在报复他。”
叶子的身体一抖,一股寒意,如同一条冰冷的小蛇从脊梁爬入心底。她略一垂眼睫,眼泪就劈里啪啦地落下来。
难道真的是舒明羽?是他让人打劫制造假象,并想毁尸灭迹?
只有舒明羽才会不管不顾,胆大包天,什么都不惧怕!
她一直不愿承认,也不敢去想的事实就摆在眼前。
一个是从小就爱她的人,一个是她全心全意去爱的人,她如今到底该伤害哪个?又让她情何以堪?
雨沥沥淅淅渐渐变小,天空也朦朦胧胧出现淡紫,即将破晓。
颗颗滚圆的泪珠,如同水晶顺着泪痕慢慢下滑,淡淡的光线折射出晶莹的光,更显得凄楚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