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什么,都过去多少年了,你急什么?不过,倒也是,我不该这么讲她,季刚可是为了救你才……”老黄的嘴一时半会儿打不住,他看田石松的脸越发难看起来,才停下话头。
这事把田石松搞得很不愉快,第二天跟老黄说要回去。老黄这才慌了神,知道他是真生气了,好话说了一箩筐,才把他留下了。
难道田石松真是因为老黄那笨嘴拙舌里冒出的好话才留下的吗?恐怕连他自己也搞不太清楚,心里总是有什么牵挂似的,嘴里说着狠话,心里却在叹息:就这么走了?老黄有心留客,田石松也就半推半就地住了下来。
可惜,对美人的观赏只持续了一个礼拜。第二个星期一的中午,小黄匆忙跑回家来,把老黄拉出去嘀咕了几句又忙着回去上班。老黄回到饭桌前坐下,他老婆问他儿子回来什么事,鬼鬼祟祟的,他撇撇嘴告诉他俩,从今天起就不能再到儿子监控室“蹭冷气”了。不知谁把这事儿给告到经理那儿去了,今天晨会一结束,经理就把儿子喊到办公室狠狠地批了一顿,要不是因为经理的爸爸跟老黄是老哥们,把这事压了下去,恐怕他的饭碗都要不保了。老黄老婆听了吓了一大跳,忙着骂老头子“头昏”,为了点儿冷气差点把儿子的工作砸了,警告他不许再去,一顿臭骂让正端着饭碗的田石松坐立不安。这样一来他怎么也住不下去了,他可不想看老黄老婆的脸色过日子,本来就是来玩儿的,既然心里不开心还有什么必要继续住下去,老黄这回也没硬拉他,老婆暗地里已经表示过不耐烦了,大热天家里来个男人她是多么不方便,每天挥汗如雨地做家务,还得穿得格格整整的,简直受不了了。
田石松坐在回家的大巴上,心里像过电影一样,把这几天印在脑海里的漂亮女人反刍似地拿出来回味。别了,尤物!他轻佻地朝窗外的z城瞥了一眼,仿佛在向她告别,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有缘再相见,她总会离开z市回家吧。大巴上轻松地放着音乐,田石松头靠在柔软的椅背上,闭目养神。老黄告诉他的有关这女人的故事,便跑出来刺激着他的神经,他甚至感到身体的某些部位开始不安起来。
第一眼看见她,田石松就认定她不是个安分守己的女人。果然,老黄从儿子那儿打听来的消息,完全证实了他的猜测,他心说我田石松是什么人,凭我对女人的了解,只要看一眼就知道她是真金还是白银,是贞女还是荡妇。
听说她是长驻z城的销售经理,老公只是偶尔来过几次,据说还挺帅。比老公来得勤的,却另有其人。刚搬来的时候有个男人陪着她一起办手续,看那男人大包大揽的样子,都以为他就是她老公,后来也的确看到这个“老公”几乎每个礼拜都会来住上一两天,而这女人每个月也会有两次离开z市回家。可是有一回据清洁工大嫂神秘地透露,似乎她的老公是另一个难得来的男人!她告诉小黄的时候他还不信,说怎么可能,这两个人出双入对的倒不是夫妻?偶尔来串串门的倒成了老公?
“反正我也说不清。”大嫂是小黄介绍来的,所以她对他忠心耿耿,一定要把自己看到的告诉他。“我原来也以为那个男人是她老公,可是那天我正巧在七楼拖地的时候,看见她和另一个男人有说有笑地从屋子里出来。我一看就知道,这才是她老公!夫妻相啊。”小黄听得哈哈大笑。不过听了大嫂的话以后,小黄也开始对她产生了兴趣,这一下,他也发现这个女人似乎真有两个“老公”,但小黄看不出来哪个是真老公,哪个是假老公。
有了这样的故事垫底,田石松盯着她的目光便放肆起来,他躲在监控室的大玻璃窗后面,一边看着她的身影,一边在脑海里浮想联翩。他来z市之前逼着儿子给他买了只最新款的手机,田石松虽然年纪不小了,可从来都是一个喜欢赶时髦的主。儿子不堪他整天的叨唠,给他买了时下最高像素、最大屏幕、可调焦距的手机,他不明白一个老头子,对手机新款新功能的追逐,怎么比他这个年轻人还来得热切。其实田石松有个谁都不知道的嗜好,他喜欢在街上偷拍女孩子,尤其是那些穿得暴露的,全都存在手机里,没事时翻出来欣赏欣赏,过过干瘾。原来那只手机虽然可以照相,但像素不高,图像比较模糊,所以一看到新款手机那诱人的广告词,他就心心念念地想要一个。正好要去看老黄,也好显摆显摆。
现在这手机算是派上了用场。那天正巧老黄上卫生间去了,监控室里的小伙子们各自聊天,窗外又出现了那辆白色小车,他早就准备好了手机,慢慢踱出了门外,故意做出在发短信的样子在手里摆弄着,出乎意料的是那车上不止下来了那个女子,还有个男人!田石松激动得腿都抖起来了,这是哪个男人呢?真老公还是伪老公?哼,这不甘寂寞的女人!他心里又痒又恨,趁他俩相拥着走过他身边的时候,啪啪啪地拍了好几张。
简直让田石松大喜过望,今天到银行拿退休工资,竟让他的眼睛有幸,再次接触到这个让人无法忘怀的女人!
杜若是来交罚款的——那天闯红灯惹出来的,不知为什么银行人很多,一群年纪比较大的人排了一个长队,听他们的口气是来领退休金的。而交罚款的人似乎都选了同一天来,她前面也排了好几个人。她回头看看窗外,正则去泊车了,怎么还不来。这时她感觉到似乎有人在盯着她看,她随意地瞥了一眼,发现那眼光的来源竟是个六十几岁的老者,她在心里冷笑,她知道自己常常会变成别人眼里的风景,不过老人家竟然也这样么?
田石松见她转脸过来,吓得赶紧把目光移开,这时门外又走来来一个男人,径直走到那女人的身边,田石松眼睛都直了,这绝不是上次拍到的那个男人!看他俩的情形,这一对肯定是夫妻,这么说他手机里存着的,就是她的情人罗?田石松仔细打量正则,这人怎么这样面熟?可又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唉,老了,记性真是大不如从前了,他在心里哀叹。他常常抱怨生不逢时,自己的青春年华就在那没完没了的运动中消逝了,面对今天满世界的诱惑,他感到的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无奈。
田石松绞尽脑汁地想在哪里见过正则,却见他俩已经离开柜台窗口向外走去,他一下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心里想难道这偶遇就白白放掉了?他下意识地从队伍里走了出来,鬼使神差地跟在两人后面走出了银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