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家侦探长坐着,虽百无聊赖,但职业习惯使他并没有放松警惕,果然,他发现前面的轿车副驾驶的门打开了,一个男人走了出来,背有些驼,手捂在肋骨部分,显然刚才的撞击还是留下了伤痛的。他下车把门砰地一声关上,便走到路边,看样子是在等出租车。轿车似乎顿了顿,开车人是在犹豫么?过了一会儿车才缓缓地驶离这个空城的区域。
侦探并没有多想,他放过了开走的白色轿车,而是继续耐心地等着,眼睛盯着打车的田石松。
道路不知为何非常堵,杜若的车在车河里慢慢地爬行,开了好久她终于看到了造成路堵的原因,一辆蓝色minicooper横在马路中间,像进入了一个众车的包围圈,无路可逃,司机一定是个新手,驾驶水平有限,却想在交通繁忙的马路中间压着双黄线来一个华丽的掉头,结果却被来往不停的车流逼停,横在路中央不知所措。杜若的车经过时,她隔着半开的窗玻璃看见车内的司机是个非常年轻的女孩子,脸上写满了无助和焦急,头转来转去,大概把刚学成不久的驾驶技术也吓丢了,完全没办法走出困境。
杜若感觉在那个女孩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像一只猎人枪口下无路可逃的猎物,到处躲藏到处寻找出路,在杂草丛生的荒野,在树林密布的河谷,每一道遁迹都被猎人索出,每一个匿形都被猎人剥开。而现在,更加可悲的是,持枪的猎人已不再是具体的田石松那个男人,而是命运,她和这个女孩不一样,车流虽猛尚可得解,而围剿她的却是命运,逼得她无路可逃的正是她注定的宿命。
她是亲手断送了自己的幸福,和任西之间的不伦之恋是她走向地狱的第一步,第一步迈错,她便此生活在侥幸里,侥幸不被发现而浑浑噩噩地生活着,侥幸自己的错行永远不会被发现,她用侥幸来麻醉自己,骗自己拥有着最美好的婚外情,最幸福的婚姻,最爱她的情人和丈夫;即便是后来因此受到胁迫,她仍生活在侥幸产生的安全感里,可是,侥幸怎能永恒?侥幸怎能保护她一辈子?所以,当这一切假象今天被命运撕得粉碎,露出了狰狞可怖的本来面目的时候,她必须付出为此付出人生最昂贵的代价。
她没有哭泣,眼泪是不属于无可救药的人的。到了今天这步田地,她唯一的选择就是离去。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怎样才能把因此带给正则和婆婆的伤害降到最低。
脑子里混沌一片,她无法平静下来思考,开着车沿着路向前行驶,她又想起那个日子,她受到田石松的胁迫,想一死了之,也是这样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路上开,如果,那时候她就选择了死亡,今天的正则,或许已经从悲痛中走出,开始了新的生活。当时她想起了妈妈,似乎是对妈妈的依恋让她放弃了死亡的决定。但是她其实很明白,死,不是她杜若能够选择得了的解决方式,即便是到了今天,到了今天必须离开正则的日子,到了今天知道了如此残酷的真相的日子,她仍没有勇气去自杀。
私家侦探交给徐文滨的功课似乎收获颇丰,这丰收的果实却把事情弄得越发混乱了,那一大摞照片让他惊异得张大了嘴。这个男人不仅与杜若见面,居然还认识正则的妈妈,而且,让他大跌眼镜的是,从照片上看来,虽然没有什么具体的证据,但他跟正则妈妈的关系让人感觉到一种暧昧不明的意味。
徐文滨不知道该不该让侦探继续下去,他有些莫名其妙的胆怯,他的所作所为好像是伸出手去,一层一层地揭开一个神秘包裹的外皮,不知道揭到最后,会有什么灾难躲在里面。他犹豫了,这毕竟不是他自己的事,对别人家的家事插手太深的确是不太合适的作法。他叹了口气,唉,如果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就让它深藏不露真相吧。不知者为幸吧。
他抱着厚厚的大信封回家去,这些照片该怎么处置他还没想好,但办公室肯定不是存放的好地方。还是先拿回家去吧,这毕竟涉及到别人的隐私。他急急地往家赶,突然听见有人喊他,他回头一看,吓得心差点跳出来了,原来喊住他的不是别人,恰恰是与怀抱的照片密切相关的人,季正则。
他下意识地抱紧了信封,还好正则并没有关注他抱的东西,在学校里抱些资料太平常了。正则纯粹是路遇招呼他,徐文滨这才真正体验了什么叫心里有鬼了,平时两人遇见总会聊一会儿,可是现在,他只想快点跟他告别,抱着的照片就像正在发热的炸弹,说不准什么时候会炸开。
炸弹既然开始发热,说炸就炸。正则刚要开口说什么,突然一个中学生骑着车飞快地从他俩中间穿过,啪地一声把徐文滨紧抱着的宝贝撞飞了,小子看闯了祸就加快速度一下子逃得没了影,剩下目瞪口呆的徐文滨和比他更加吃惊的正则,对着一地散开的照片,那照片上有杜若,有正则的妈妈,都和同一个男人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