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安安上班之后,一直都是叶夫人带他,妈妈和爸爸都不在家,小家伙不哭不闹,只是晚上一到时间便巴巴的往门外,一见妈妈或者爸爸回来了,便伸出小手求抱抱,乖巧的让人都不知道怎么疼才好。
叶成硕还四岁那年,陈安安和叶凉一带他回了农村,去陈安安的老家。那天正好是七月十五,陈安安家后面的青山上,厚厚的橡树林里,到处都是上坟人点的蜡烛,在微黑的天色中闪耀着,几乎能刺伤人的眼睛。
“硕硕,跪下来。”叶成硕第一次见到妈妈板着脸的模样,也不敢含糊,乖乖的对着那低矮的坟包跪了下去。
妈妈说,这里住着的他的姥爷,妈妈的爸爸,听说自己刚出生的时候他还抱过自己。
那时候叶成硕并不知道生死到底是怎么回事,还仰着脸天真的问道:“那他现在为什么不抱我了?”
简简单单一句话,陈安安强忍住的泪水顿时滚滚而下,叶凉一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无声的搂住了陈安安。
小小的叶成硕站在爸爸和妈妈旁边,望了望周围,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树林里蚊子嗡嗡直叫,他身上嫩,被蚊子咬了好几个包。可是跟爸爸妈妈说了好几次,却就是没人理他。
小家伙在家里被宠惯了,这会儿又见爸爸抱着妈妈,不抱自己,心里立刻就不平了。咧嘴哭的那叫一个响,一边哭还一边偷偷用眼睛观察着自家爸妈,想要看看他们的反应。若不是这山上的地面全部都是石头,小家伙都要躺下来打滚了。
“叶成硕,把嘴闭上!妈妈心情不好。”叶凉一冷冷的扫了儿子一眼,眼里满满的都是警告。
叶成硕平时其实挺懂事,虽然一直被奶奶宠着,但叶凉一时不时的敲打一下,性格倒不骄纵。但这会儿却觉得是真的委屈了,听见爸爸不但不安慰他,还训斥他,顿时哭的更起劲了,小脸涨的通红,哽咽的都喘不上气了。
陈安安的心情本就沉重,这会儿被儿子一哭,越发的心烦意乱,给她爸烧了纸钱,又磕了几个头,便跟叶凉一带着叶成硕下山了。她没心情哄儿子,叶凉一哄了几声叶成硕又不听,最后小家伙一路哭着下山了,大眼睛肿的像核桃一样。
可是爸爸妈妈都不理他了,他哭的再凶也没人在乎,叶成硕只好止住了哭,想着回家一定要跟奶奶告一状!
陈父是在叶成硕刚过周岁的时候去世的,他那时候不能化疗是因为身体底子实在是太差了,化疗反而会缩短生命,虽然胃里的肿瘤已经切去了,但肿瘤细胞却仍旧顽固的很,半年后再次体检,癌细胞便转移到肝和肺上了,这个时候就算是全世界最好的医生都没有办法了。
叶凉一和陈父都瞒着陈安安,谁也不告诉她真实情况,陈安安对这些又不了解,见她爸每天能跑能跳,便以为他的病做了手术后就是全好了。
以至于到了后期,见到她爸形销骨立的模样,陈安安几乎要承受不住。所有的人都知情,却独独瞒着她一个人,若不是她爸的病情已经恶化到了一眼就能出来的地步,那么他们还想瞒她多长时间?
陈安安觉得她的天都塌了,整整一个月对叶凉一都没有好脸色,直到她爸真的去了之后。
那时候,陈父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他八天滴水未进,躺在床上连眼睛都不睁,已经半只脚踏进了棺材里。
忽然有一天晚上,他微微睁开了眼睛,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竟然用手指了指叶成硕的方向,要看外孙。
叶成硕正躺在热乎乎的炕上睡大觉,陈安安不由分说的便将儿子抱到了她爸面前,陈父伸手想要摸一摸外孙的小脸,可是他实在是没力气了,陈安安刚刚将叶成硕放进了他身边,他便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她爸的死是陈安安心里永远的痛,每每碰触,便是鲜血淋漓。因此,当叶成硕回家跑到叶夫人面前,哭着说最讨厌姥爷了的时候,陈安安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她爸死前唯一惦记的就是他仅仅一岁的外孙,而现在,当叶成硕终于足够大,有了自己想法的时候,第一次去给姥爷上坟,回来之后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
叶夫人敏锐的察觉到了陈安安情绪的变化,立刻将叶成硕抱了起来,打了个哈哈,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她知道陈父的死对陈安安的打击很大,但是要她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宝贝孙子挨训什么的,她实在是做不来。
叶凉一还没等教训叶成硕,叶夫人便先下手了。他抿抿唇,看着他妈一边哄叶成硕,一边宠溺的捏着他的鼻尖,眉宇间的褶皱渐渐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