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将军。”何竞尧看着那人,轻轻念着这个称谓,似乎对这称谓有些印象,但又记不得究竟是在哪里听到过。
张主事看他回忆得费力,微笑着提醒他:“他便是在野马坡以少对多,以五千兵力大破八万敌军一战成名的左子熅,左将军。那一战的胜绩传播颇广,但所过时间已久,何贤弟不是朝中或军中之人,一时想不起来也是正常的。”
“原来是他。”何竞尧看着那个背影,轻声道,“那真是久仰了。”唐莲卿听到左子熅的名字,也在一侧微微点头,有些神往地看向他。
似是有所感应,在何竞尧三人说到左子熅的时候,左子熅也转过身,朝着他的方向看了过来。然后,似乎是被打扰到失了兴致,左子熅二人也不再继续叙话,自凉亭中起了,向着他们的方向走了过来。
两人起身后,左子熅和按察使略略谦让了一下,然后自觉地走在了按察使的身后,按察使似是无奈,只有走在前面。两人行进的过程里,何竞尧与唐莲卿细细观察,果然发现按察使的步子有些不协调,步速也较慢,但他身后的左子熅却似非常耐心,默默地跟在他身后慢慢地走。
随着两人慢慢走近,各自的体貌也渐渐被屋里通明的灯火映照得清晰。走在前面的按察使相貌英俊斯文,举手投足颇有风度,若非腿伤之故,定然是个倾倒众生的偏偏公子。而且,若不是他的腿伤,很难让人想象得到这个看起来颇有些文弱的男人竟然上过战场。
走在他之后的左子熅与他则完全是两种气质。棱角分明的面孔上英气盘踞,剑眉星目,身姿挺拔,一身磊落之气颇为让人心折。薄唇微抿,身上的衣服洁净如新,给人的感觉颇为严谨自律。何竞尧看到他本人,感觉他比自己想象中那个叱咤疆场的形象更加出类拔萃,难得得有些期待能与他结识。
左子熅和按察使走到近前,看到张主事,先后拱手与张主事行了一礼。他们的官阶都在张主事之上,但南明一朝尊长之风盛行,高品阶的官员见到比自己品阶低的长者,主动先行见礼的不在少数。
“左将军,蓝大人。”张主事受了二人之礼,也连忙向两人还了一礼,然后,不失时机地将四人互相介绍:“何贤弟,唐贤弟,这两位是都指挥佥事左将军,兵部员外郎蓝大人。左将军,蓝大人,这两位小兄弟也都是淮中人士,经营些药材生意,在淮中颇有好评。”
蓝唯微笑着听着张主事的介绍,左子熅却不然,视线落在旁侧,明显表现出不感兴趣的意思。
原本今日不是蓝唯也在,他就不会过来,一来他很反感风月场所,二来他不喜欢和商人打交道。回身看到张主事身边跟随着何竞尧与唐莲卿时,他便猜到是怎么回事,并未正眼看过他们。然而,听到淮中与何姓,又是做药材生意的,左子熅将三者联系到一起,却立即抬了眸子,直直盯住了何竞尧。
淮中何家,做药材生意的淮中何家人。左子熅不知多少次在午夜梦回时与这个人狭路相逢。在战场上战无不胜,无所畏惧的他,每一次与这个人在梦中狭路相逢的时候,却都会怀疑自己是否足够强大,是否已强大到足以与他抗衡。
原本这一次他觉得自己已准备好了,才会回京,打算向朝廷申请调往淮中或江南,没想到他还没等申请,就先见到了这个人!左子熅不由自主地将何竞尧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个遍,置于身侧的手渐渐攥紧成拳,又慢慢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