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小就是这个样子。”老爸看似说得有些无奈,但眼神里却是父亲对女儿的宠爱,“本打算让她出去历练历练,却死活不肯。”
“这样也挺好的。”司徒格笑着说,“现在好多人想回来却迫于外界压力,一时放不下太多东西。”
“是啊,社会压力大,这孩子却一点儿也没长进。”老爸轻轻叹了口气说,“那书店也开了有一年了,也没见挣几个钱,倒是把老本贴了不少进去。这话也不是说我不赞同,但做事情至少要懂得如何照顾自己,哎!”
“能有勇气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是很难得的。”司徒格说,“而且我听她说最近店里生意好了起来,所以您也别太担心。”
任小茴在厨房隐约听到外面在说书店的事情,立马跑了出来。
“哪有一开店就想着赚钱的。”任小茴不满道,“我打算去年先把本钱给捞回来,等今年步入正轨之后,您老就等着收钱吧。”
“看看,看看。”老爸指着任小茴的鼻子,对司徒格无奈的说,“成天就只会做些白日梦。”
“什么白日梦啊,我这叫经商之道。”
司徒格坐在一旁听着这对父女各执一词互不相让,脸上虽带着温文尔雅的笑意心中却极其羡慕,他从来不知道父母与孩子之间的相处可以这般如沐春风。
他依稀还能听见两个月前那个男人面目狰狞的怒吼,休想让那臭婊子进家门!
只是在这样的一个环境下,即便出现在耳畔,竟也多了份曾渴望而不可及的坦然。
吃饭期间,任小茴专心致志力图消灭掉这一桌的丰盛,根本腾不出手更腾不出嘴顾及坐在一旁细嚼慢咽的司徒格,惹得爹娘二人大眼瞪小眼。
老娘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在桌下一脚踢到自家闺女的腿上,正吃得津津有味的任小茴突然受创,刚要吞下的食物卡在了喉咙里,接着便是一阵惨烈的咳嗽。
司徒格见状赶紧将手边的饮料递了过去,任小茴接过直接猛灌一通,才将食物成功的送入胃中。
她很不满的瞪着老妈,却见老妈夹了一筷子的青椒瘦肉送到司徒格的碗里,还笑脸盈盈的说,多吃点,别讲客气。
司徒格礼貌的说自己来就行了,换来的是任小茴的小腿又传来一阵剧痛。
“一口一个不客气不客气,我看就数你们最客气。”任小茴一脸的不服,她压根儿就没把司徒格当外人看,“从一进门就唠唠叨叨的,吃个饭还没完没了了。”
司徒格见她老妈的脸红一阵白一阵,赶紧接过话说,都是一家人,没事的,而且小茴吃饭总是这样,我都习惯了。
任小茴赶紧跟着附和,就是就是。说完偏过头跟司徒格会心一笑,那样子,别提有多甜蜜了。
一顿饭就这样客气不客气的结束,从任小茴家里出来的时候已经临近黄昏,天边那一抹绯红驮着轻云漫步西去。
任小茴送司徒格到楼下,不料被他牵起手说四处走走。
正月的街道行人很少,道路两边的店面也都处于关闭状态,唯有街灯杆上挂着的大红中国结在微风中轻摇。
两人似乎是在迎合着街道上的某种气氛,都未说话,静静的听着彼此的脚步声。
“任小茴。”
司徒格的声音突然响起,很清,也很轻。
“恩?”
任小茴似乎还沉浸在某一处的思考位置。
“想结婚吗?”
司徒格的声音又突然变得很飘渺,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刚好落入任小茴的耳朵。
任小茴突然顿住脚,目光从脚尖的那一团污渍瞬间移到司徒格的脸上。
她一直都看不太透他的脸,总感觉里面隐藏了太多她不知道的东西,可是尽管如此,也从未有过任何怀疑和揣测。只是觉得自己喜欢的是司徒格这个人,只要他这个人还活在这个世上,那么她就会无条件的去喜欢,跟其他杂七杂八的都无关。
她在十年前就想过要和他结婚来着,连孩子的名字都取好了,还是男女通用的,叫司徒小任。
白云终于驮走了大地最后一抹残阳,留给世界以灰暗,不多久就被路灯点亮。
他们刚好站在一处灯光之下,橘色光芒一时间不知该挑哪一张脸跃上去,只好落在中间静静等候。
司徒格温柔一笑,橘色灯光便从他的眼角绽开,它们可不愿在对面这张惊慌失措呆若木鸡的大圆脸上筑巢。
看着任小茴清澈见底的眼眸,他的笑几乎能柔化出水来,他说,我想和你结婚。
也许是从踏入任小茴家门的那一刻看到满屋子的温暖,也也许是看着任小茴对她父母孩子气的撒娇,更也许是走在这样一条凄冷的街道上仍感孤独。
他突然渴望有一个家,里面住着任小茴。
任小茴曾做过这样一个梦,梦里的自己穿着雪白雪白的婚纱,一手捧着一束精致的小百合一手提着裙摆站在教堂门口,当她正准备深深大吸一口气的时候,大门打开,震耳欲聋的掌声瞬间爆炸开来。
她微低的双眼顺着脚下那条红地毯的向前延伸而抬起,一眼就瞧见尽头西装革履的司徒格,在目光交错的时候还没看清楚他的脸就感到一阵眩晕。
等到清醒过来的时候竟发现自己躺在齐名的怀里,看到自己缓缓睁开眼,他得意的说,我有这么帅吗,都把你看晕了。
噩梦。绝对的噩梦。
但是今天,此时此刻,看着司徒格万般柔情的脸,任小茴觉得梦是反的这句话绝对不假。
她从来不敢奢望与司徒格会有一个将来,即便是曾在脑海里无数次的将房屋的设计、室内的摆设、婚后的生活,包括孩子的样貌啊名字啊等等都一个不少的设想过。
但她最大的优点就是有自知之明,所以一切都只是储存在脑海里,也准备老死带进棺材。
然而,他却对自己说想和自己结婚了。
任小茴不觉得慌张也不觉得惊喜,脑中最后一个片段卡在了司徒格脸上那一抹笑容里,不深也不浅。
她只看到那张脸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快要覆盖住自己的视线,直到什么也看不见。
温润如清风般的吻蜻蜓点水落在任小茴发抖的唇上,片刻之后沉落湖底惊动了一池湖水。
任小茴情不自禁的迎上,甘愿为他盛开。
人生若是活成她这样,还能有什么遗憾可言?
如果可以,任小茴真想把自己的幸福分一半给那些不幸的人,她实在是觉得自己拥有的太多太多。
齐名接到任小茴电话的时候正躺在病床上看书,今日的半窗残阳斜斜的映射在床头桌放着的手机上。
他拿起手机看着来电显示,嘴角微露笑意,又把手机放下,任由它像蜜蜂一样在桌上嗡嗡作响。
直到第三次响起,他才乐不可支的接起。
“喂!”电话一接通任小茴就没有好语气,“这都年初几了也不知道给我拜个年。”
“大过年的,说话就不能友好一些?”齐名倒是好语气,他可以看到任小茴一脸的埋怨,至少可以证明这段日子的隐忍还是奏效的。
但出乎齐名意料的是,任小茴的语气突然变得欢乐起来,她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要不要听?
“不要。”齐名断然拒绝。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消息比任小茴主动慰问他来得要好。
“司徒格向我求婚了。”任小茴根本没把齐名的意愿放在眼里,美滋滋的放话。
齐名刚刚升起的一丝快乐突然被浇灭,他怔怔的拿着电话,听不清任小茴在叽里呱啦讲什么。
他觉得很辛酸,举个例子。
他含辛茹苦养了一只猫,本打算等它长大成人之后好替自己捉老鼠,终有一天,家里闯进来一只野生大肥鼠,刚好可以让这只猫大显身手,谁知这死猫不仅不去抓,居然还一声不吭的跟肥鼠私奔了。
齐名觉得他能养只猫不容易,要知道他本不是爱护动物的行列,如果非要塞给他一只,那么狗都比猫来得忠诚。
所以猫跑了,他怎能不伤心伤肝伤肺。
任小茴听电话那头半天没传过来一点儿声音,大叫了好几声“喂喂喂”。
齐名只觉一阵聒噪,淡淡的丢了句我说了不要听便把电话给挂了。
任小茴盯着被突然挂断的通话,丫丫个呸,居然敢挂她电话,立马再次拨过去。
这次倒是接的挺快,但任小茴却愣住了。
“任小茴,我现在在医院,没心情听你的好消息。”
得知齐名孤零零躺在第四人民医院,任小茴凭借着兄弟间肝胆相照的七侠五义精神,半个小时之后便出现在他眼前,还提了一篮子水果。
估计也有半个月的时间未见,相思病犯得严重,齐名觉得任小茴变漂亮了,尤其是那双眼睛,好像一池春水,自己不慎跌落了进去。
“这么客气。”齐名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却装一脸惊讶。
“买点儿东西送给倒霉鬼,去去晦气。”任小茴看着齐名略显憔悴的脸,语气虽没见好,表情却早已泄露了主人的心疼与担忧。
“那还不赶紧的,我要吃个苹果。”齐名立马来劲儿。
在医院住了一周,每天除了看书还是看书,哪也去不了,真可谓是寂寞度良辰啊。
任小茴也不跟他贫嘴了,好脾气的坐到一旁拿起一个又红又大的苹果。
齐名就这样看着,那半窗残阳也悄悄爬至她的头顶,在发梢上泛着好看的光晕,以前怎么就没觉得这张大圆脸多看几眼还是挺吸引人的呢。
任小茴猛地抬头,齐名赶紧将眼神移到一边,居然有些做贼心虚起来。还好自己的脸皮渐老,要不然真担心被她瞧见那半分灼热。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儿?”
一路上任小茴已经把齐名骂了个遍,这死人都混到医院去了也跟给自己吱一声,是让她自行惭愧不配成为他的朋友呢还是害怕自己担心?直到一进门就见他正好生看着书,心里的自责才算减掉一半。
“就是被车撞了一下。”
齐名的轻描淡写更加重了任小茴的大惊失色,她提手就掀开了盖在他身上的棉被,看着打着石膏的小腿,心疼的看向他,还能走路吗?
“任小茴,你要冷死我啊!”齐名大叫,赶紧夺过任小茴手中的被子。
在任小茴的强烈要求之下,齐名简单明了的讲述了整个车祸过程,最终的矛头指向任小茴同学。
任小茴的确是在除夕夜给齐名打过一个电话,她是要跟他道一声新年快乐的,岂料祝福没道出,倒是引发了一起交通事故。
其实事情的经过并不是这样的简单,齐名并不是要去接任小茴的电话,应该是他没打算要接任小茴的电话,因为他正打算去她家找她出来喝两杯。
除夕夜一个人过未免太凄惨了些。
本来说好要回来的爸妈突然说回不来了,这让齐名满腔的热切期待化为乌有。看着空荡荡的房子他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呢,为此他决定去找任小茴,把她灌醉然后表明心意再然后那啥啥啥的。
他瞬间觉得这样一个除夕夜一定令人难忘,不过最后也确实是令他难忘。
长这么大都没怎么生病的他被救护车送进了医院,扑鼻而来各种刺鼻的药水味儿让他昏昏沉沉的度过了这一年的最后一个夜晚。
后来清醒之后他有想过打电话给任小茴,可是转念间又不想了,一来想好好思考思考以前现在和将来的事情,二来看看任小茴还有没有惦记自己。
在任小茴打来电话的时候他就思考完毕了,她也确实惦记着自己,惦记着第一时间告诉他结婚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