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是在弥补曾经对她的诸多亏欠,也似乎是对曾经做最后一次冗长的结束。
司徒格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当阿岚挽着他的胳膊从楼上下来的时候,齐名就坐在对面的桌旁,喝着茶,意味深长的看着他们。
“可真是巧啊。”齐名走到司徒格的跟前笑着说,顺便瞧了一眼他身边这个漂亮得滴水不漏的女人。
齐名之前有想过这样一天,他觉得那个时候的他肯定是开心的,说不定还会跑到任小茴面前落井下石一番。可真正看到了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倒宁愿之前的推测都是错的,他司徒格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爱着任小茴。
也是在这时,齐名才明白,不是他不去挽留任小茴,而是知道自己没有梦,很渴望保住任小茴的梦。
他不敢想,若是有一天任小茴的梦被打破了会给她带来怎样的灾难。与其去思考梦破之后的事情倒不如给她这完好无损的梦布上一个结界。
司徒格也看了阿岚一眼,若无其事的笑着说,是挺巧的。
虽然心里也会有些不安,但相信齐名不会告诉任小茴,对于这一点,司徒格还是很有信心的。
阿岚见此,将司徒格的胳膊箍得越发紧了,笑得也很妩媚,可谓风情万种,好像是特意要让对面这个男人告诉那个脑子跟猪一样简单的女人,司徒格就算跟她结了婚,也照样没把她放在心上。
这是作为一个女人的优越感,阿岚好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齐名呵呵干笑了两声,他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个地地道道的绅士,就算他司徒格跟自己心爱的女人结了婚也没有想过从中去搞破坏。可这个男人居然在婚后第一天就给她掌脸,这无疑就是把他直接踩在了脚底下。
操他狗娘养的!还有脸在这里跟他说巧!
他不想打人的,但是现在已经不是脑子在说话,而是按耐不住的拳头。
司徒格没有想到齐名会突然朝自己脸上抽一拳,按照他的思考,这个男人会知趣的走开。
好在这一拳不是很疼,可能跟他的腿伤未好有关系,毕竟支撑点只落在一只腿上。
司徒格在心中突然升起一丝快感,甚至渴望那拳头来得再猛烈一些。如果这便是他做了错事的惩罚,是不是还太轻了些?
阿岚却已火冒三丈,但又是一介女流之辈,心疼的扶着朝后跄了一步的司徒格,冲旁边大吼一声,服务员,把这条疯狗给我拖出去!
话毕不多久就冲出两个身材一般的男人,就在快要接近身体的时候,齐名迅速伸出左手将其中一个男人的手腕一拧,一声疼叫声朝前用力一拉,与此同时,右臂胳膊肘直接狠狠的撞在了男人的颈部,一声哀叫便倒地。而另一男人见状立马将齐名紧紧的抱住,企图以此来束缚他所有的动作,不料被他一个后踢直接击中要害,疼得直接捂着小弟弟到地上打滚儿去了。
“司徒格,不管你玩过多少女人,我都不计较,要不是看在你说爱任小茴的份儿上,我他妈就是把她砍了也不会交给你。”齐名面色平静,但每一个字却说得伤筋动骨,他能感到自己浑身的骨头都在怪罪自己当初的不谨慎,怎么能将任小茴交给这种摸不到底的男人。
可是,当初,他说他爱任小茴的时候,又是那么的真挚,完全不像是在欺骗。
这个连男人都能欺骗过去的男人,真他妈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被任小茴爱去了。
他真想扯着任小茴那头短发质问,都说头发长见识短,你他妈这么短的头发,那些见识都拿去喂狗了啊!
“这一拳,我会记住。”司徒格恢复到往日温文尔雅的笑,淡然的说,“至于任小茴,你管得太多了。”
“呵!”齐名冷笑一声,“你要是觉得多,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他说完便一瘸一拐的朝门口走去,一眼也不想多见。
下午三点多的阳光正好,街道两旁赤裸裸的垂柳随风轻曳,完全不知羞耻,还试图取悦众人。
齐名怒气冲冲的走到西街,远远的看着一瞬年华敞开着的大门,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一簇光线落在门口,隐约可见任小茴正翻着某本书,专心致志的看着。
他突然觉得鼻子有些酸酸的,眼睛也变得模糊起来,真他妈操蛋!
在任小茴眼里,与司徒格的新婚生活固然还有些陌生,但时间一直都很强大,它可以让一切的陌生变熟悉,即便是在以后的熟悉中遇到摩擦也能成为一种习惯。
这才结婚不多久,任小茴的习惯就是为司徒格洗衣做饭,并乐此不疲,就连坐在书店也时常在想着晚上要买些什么菜回去。
如果说婚姻给任小茴带来了什么不一样,无非就是她可以跟老妈一样把持一个家了,也再不会觉得自己还是个孩子,晋级成为名副其实的女人。
生活也如她所幻想的那样,司徒格会带她出去看电影,晚上回来捧一束蓝色妖姬,空闲的时候甚至会陪她整整一天。
入春之后的阳光每天都很充裕,剥落着残冬最后一处荒芜,还原一年之计在于春的珍贵。
齐名有时候路过西街,一瞬年华总是三天两头的关着门,就连之前约定好的三天之后去讨钱也化为泡影。
他已经足足有十多天没有见到任小茴了,思念就像一群嗜血的蚂蚁,成群结队的爬进血管,其实也不痛,就是奇痒无比。
再见到任小茴坐在书店好像已经是一个世纪之后的事情了。
弯弯的眉眼并不是很专注的盯着书,温润有光泽的嘴唇禁不住的咧开笑了笑又含蓄的抿上,好像是故意在控制着,但不多久就又张开了,后来干脆直接倒书趴在台前自顾自的偷笑起来。
齐名站在门口挡住了半屋子的光线都没能引开她的思绪,他只好咳嗽两声以示自己的存在。
任小茴偏头一见是齐名,忽地从凳子上跳起来,走到他的跟前笑眯眯的样子很神秘,兴奋的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跟任小茴在一起这么些年,她告诉过他很多很多所谓的好消息,但至今没有一个给他带来任何好处。所以他压根儿不想听,冷淡的说,我是来拿钱的,你先把钱还给我。
一直以来,任小茴从来都没有征求过齐名的意见,他不想听是他的事,说不说自然由她说了算。
“我怀孕了。”任小茴早已乐不思蜀,完全不顾齐名已经扭曲的脸,“我就要当妈了,你就要当干爹了,怎么样?高不高兴?”
齐名看着她笑开了花的大圆脸,一时忘了思考,他只记得任小茴是半个月前才结的婚,怎么这么快就怀孕了。
“我还没有告诉司徒格呢,正打算今晚给他一个惊喜。”任小茴说完自顾自的嘿嘿笑起来,转身踱步思索,未等齐名开口又忽然转过身,明亮的双眼看着他,“你说,我要怎么告诉他才会觉得是一个惊喜呢?还有啊,你现在赶紧发挥发挥你大才子的文采,给我们的孩子取一个独一无二的名字,我以前想的是司徒小任,现在想想觉得好土啊,你赶紧再帮我想一个。”
齐名根本听不见她的喋喋不休,而是在想要是当初在某个夜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直接把任小茴给上了,后面还有他司徒格什么事儿啊!
他曾有过无数次这样的机会,却在失去之后追悔莫及,如果月光宝盒能让时光倒流,肯定会二话不说直接把任小茴给办了,不管她喜不喜欢。
他想起很久以前,晚上懒得送任小茴回去的时候只是叮嘱她路上注意安全。她倒是挺有自知之明,说自己长得很安全。但是他就不这样认为,说是有人饥不择食。
后来也确实证实了齐名所说的话,但他宁愿自己从未说过。
“这本身不就是一个惊喜吗?”齐名说的很轻。
但任小茴却顿时大彻大悟,双手一拍,大叫,哎妈呀,还是你一语道破,看我这兴奋得都不知道哪是哪了。
接下来便是任小茴不厌其烦的讲述她现在如何如何汹涌澎湃的心情,直到太阳快要下山。
将卷门拉下来的时候血色残阳再一次吞噬了整条西街,古老房舍的屋角像是在做最后的挣扎,直指天空,不屈服。
齐名和任小茴并肩走在石板街上,曾经的形单影只如今成双成对,将那片绚烂的残阳也甩在了身后。
这一刻的世界如流动的岁月一样沉静,不为任何人所动。
他一瘸一拐走得很慢很慢,希望脚下这条街永远看不到尽头,就像他现在的心思一样深不见底。
本就不是一味追求结果的人,自然懂得流连忘返这一路的风景。
“你的腿没什么大碍了吧?”任小茴也刻意放缓了脚步,关心的问。
不知是不是因为被眼前这番景所误导,长久沉浸在司徒格温柔怀抱里的她几乎快要忘了,曾几何时也被西街这一天最后的昙花打动过。
那时候她还是个没心没肺的大姑娘,却总会在这样的时刻想起多年之前那个黄昏下的小姑娘,也想起了司徒格,再怎么美的寂静黄昏也会觉得悲伤。
好在岁月如梭,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她跟他相遇相知相结合。
“还好。”齐名静静的回答。
空荡的街道回荡着他俩的声音,低沉而幽静。
任小茴略微偏头看了齐名一眼,沉稳的侧脸迎上最后的落日,有种说不出的催人哀伤。
也就几天不见,却突然平白无故生出一份陌生来,令她立马回过头去。她不知道这又是怎么了,只是平平常常的一眼,竟让心脏多跳了两下。
前一秒钟还装着一肚子的话突然被封住,直到走到西街的尽头也都没再多说一句。
临别时任小茴与齐名挥手说拜拜,齐名舍不得,还是问了句,他怎么没来接你?
任小茴笑了笑说,他最近在忙他爸的事情。
齐名了然的点点头,半久才哦了声。
空气再次在上方凝结,最后一抹残阳也抛弃了人们落去,天色顿时暗了下来,还好有两旁的街灯及时点亮,围在他们身旁。
任小茴觉得这样的相处不太适合彼此,便又冲齐名笑了笑说,我该回去了,还得去买菜做饭。
齐名也微微扬了扬嘴角,轻轻嗯了声。
任小茴转身,齐名却朝前挤了一小步,落在裤边的手也用力握了握,最终还是松开了。
“对了,任小茴。”齐名冲走了十步远的任小茴叫了声。
任小茴忽的转头,一脸迷茫的看着他。
“你怎么都不请我去你新家坐坐啊。”齐名龇牙咧嘴的说,生怕被她看出破绽。
她听完点头一笑,重新回到他的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说,改天你有空就过来,最近我正在学做牛排,好给我尝尝。
“牛排?”齐名故作夸张的质疑,“到底行不行啊?!”
任小茴拍拍胸脯,自信满满的说,就我这一身的天赋,区区一个牛排,压根儿,不成问题!
“如此说来,我觉得现在就可以预定一盘一成熟的,趁早给你找个台阶。”
任小茴撅起嘴又是一巴掌拍在齐名的胳膊上,很轻很轻,不像以往那么用力,笑着说,有你这么损人的吗?司徒格老夸我做菜好吃,现在几乎每天都回家吃饭。
齐名觉得他们的对话可以在此告一段落了,便笑着说,那你赶紧回去,别让良人等急了。
任小茴没好气的笑了笑才离开。
像往日一样,任小茴将饭菜都准备好之后等司徒格回来,可是都过去两个小时了,门口依旧没有传来任何动静。
她掏出手机,试了几试都没有拨通。
不知道为什么,她自己也说不出格所以然来,每次想给司徒格打电话的时候总是有诸多顾虑,不是怕打扰他就是怕他厌烦自己。
她还不想做一个整天围着老公转的家庭妇女,从与司徒格走在一起开始,这似乎一直以来都是她的防线。
时钟一分一秒滴答滴答的过去,任小茴看着电视,想着司徒格,看着看着想着想着就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她梦见司徒格回来了,还走到自己的跟前叫自己的名字,她很想睁开眼却怎么也睁不开,好像被人用针线缝了起来,想叫也叫不出声儿。
她拼命的挣扎抵抗都无济于事,突然,手中多出一份柔软的温度,快速蹿进她的体内,像一把利剑直接斩断了所有的束缚。
任小茴被惊醒了。
她猛地从沙发上坐起来却撞到了一个人的头,沉闷的疼痛让她彻底清醒过来,而被撞的那个人正是司徒格。
“你怎么了?”司徒格顾不了脑袋的那阵疼,关切的问。
任小茴摸了摸自己的头,低声说,刚做了一个梦。
司徒格也伸手去揉她脑袋刚刚撞击的部位,柔声笑着说,怎么不回房里睡,小心着凉了。
任小茴这才抬头看了一眼饭厅桌上还未动过的饭菜,忙起身说,你还没吃吧?我去把菜热一下。
司徒格看着她走进厨房的单薄身影,曾被处理好的心绪又一不小心缺了一角,他不知道这样下去还能坚持多久。
在他所接受的范围之内,是不应该对这个女人产生一丝的杂念,就像她对自己的了解一样一直处在空白的状态。
他好像还不是很明白日久生情是怎么一回事,所以才会感到猝不及防。
司徒格决定走到厨房的门口,对那身背影说,我在外面吃过了。
任小茴手中的锅铲停顿了一下才转身,笑着说,那你去洗,我把这里收拾一下。
司徒格轻轻嗯了声就转身走了。
任小茴心里升起一丝的委屈,即便是吃过了看在自己等了这么久的份儿上再吃一点儿又没什么关系。
何况,她也饿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