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诺,你可会怨我?我没办法帮你报仇,何况以你的性子,一向不喜欢打打杀杀的,我这般做,你若是知道了,会生气吧?可是,我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安诺,对不起……”男子紧紧攥着胸口处,许久,自胸口处的内襟里取出一缕断发,用手帕仔细包好了的,现今却已散开。
“安诺,这是你唯一留下的东西,”男子低头看着手里的断发,眼神有些伤悲,又听他继续说道,“这个,我一直留着,从不曾离开身边。你曾说我们两个如伯牙子期般,‘知音’二字于我而言却是不配,呵呵呵呵,你说我是你的知音,可我这知音却救不了你,也不能为你报仇。”他仰天笑着,手紧攥这那断发。
风声萧瑟,吹的男子的衣角飞了起来,他就那样攥着那缕发,一动不动地跪着,直到脸上的泪被风吹干。天将破晓,他才慢悠悠地爬起来,应是瘸了一腿的缘故,再加上跪了一夜,他起来的时候晃晃悠悠的,身形一晃险些跌倒,幸而坟旁有株不大的梧桐树,虽然不大,却堪堪能承受他的身体,而自始至终,他也没放开那缕发,待到站好,他有些松了口气地将断发重新放回衣襟里。
“凌若,你可知道忘川?”苏锦一手倚着桌子一手托着头,仰头看着天,今夜天色并不是很好,漆黑一片,远远望去,隐隐有几点亮光,但在这片漆黑的天地中,仍显得微不足道。
“姑娘说的可是忘川水?凌若曾听说书人讲起过,不知姑娘问这个做什么?”。凌若有些疑惑地看着苏锦。曾听说书人讲起过,忘川是阴间阴气最重,最凶煞的地方。忘川自开天辟地起便存在了,千年万载,里面的冤魂不计其数,大多是生前受了什么天大的冤屈,徘徊在忘川畔不愿轮回,直至最后陷入忘川,永生永世,也只能留在忘川里,但也有自愿投入忘川的,不过是想用忘川里的阴气维持形体罢了,或是为等挚爱之人,或是放不下冤仇,种种原因,都令他们入不了轮回,亦或许不愿入轮回。
“正是。”苏锦轻叹了一声,倘若大哥已经死了,想必也该入了轮回,也不知投生到了哪里,但愿是个好人家。
凌若看苏锦眼中流露出的惆怅,心中猜了一下便知道苏锦在想什么了,于是问道:“姑娘可是想到了公子?”便是只有想到姬公子,姑娘才会这副模样,或许,姑娘小时候与姬公子的感情是很好的。
苏锦点头,她的确是想到大哥了,在她的印象里,大哥总是在房内写字,或是看书,而大哥的房内总是弥散着一股淡淡的药香,起初,她是很讨厌药味的,总觉得怪怪的,后来也就习惯了。大哥不怎么说话,也不怎么笑,哪怕平时对着爹爹也是一副不言不语的样子。
而今回想,却是感慨万分,她不知道大哥还在不在世上,倘若他在世上,又为何不来寻她?可是那日看到的柳斐安分明就是大哥!虽然分隔多年,但她不会认错,可是……为什么大哥不来找她?难道是因为她换了名字,所以他找不到了吗?又或者是,大哥根本就不想认她?
苏锦想到这点,脸色一白,低了头摇头,不会,大哥才不会不认她,也不会看不起她,大哥曾说过“世间万物,高贵如皇帝,低贱如蝼蚁,到最后都不过一样,无所谓高贵与低贱。”能说出这等话的大哥怎会有偏见?
“姑娘怎么了?”凌若看苏锦陷入长思,却又突然摇头,然后又是长思,不禁有些奇怪。
“无事,我有些饿了,你去拿些东西上来。”苏锦偏了头看窗外,万家灯火终是照不明这天空。
“是。”凌若心里有些疑惑,终是领了命下去。
其实苏锦半分饿意也没有,只是不喜欢凌若盯着她的感觉,回想假凌若对她讲的,她心里对凌若突然有了一丝警惕感,想是最近太累了,她都慢慢放下戒心了,她几乎都要忘了,这世上,最不可信的就是人心。
之前无意透露给凌若她们的信息就算了,以后必得提起十二分的精神,她还得给姬家报仇……‘信任’二字最是虚妄,这世上没有人能真正信任,能相信的只有自己。可是……这样好累。
苏锦回到床上,低头埋进枕头里,纵然是神也会累吧?何况,她只是一介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