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这次从蒲团上起了身,回转过来,她的凤冠被除,华服被退,只着了一身素衣,现在不过是个垂询老人。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皇帝,问:“你知道了?”
秦天策嘲讽地牵起了嘴角,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看着她。
太后苦笑了下:“也罢,早就知你心若深潭不见底,你亲生母后的事想必早就知道了吧。当年我们姐妹同时进宫,她却更得圣宠,哼,皇宫里哪里来的姐妹情深,若哀家不先下手为强,或许死的就是哀家。却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先帝心心念念还是想着她,就连到了最后......”说到此处停了下来,眼中浮现巨大的悲意。
“怎么不说下去了?跟朕解释解释你那天想要拿出来的遗诏是怎么回事呢?”秦天策冷笑着问。
太后忽然笑开来,“你也认为真的是有遗诏的?”
“父皇被你灌了失心疯的药,最后弥留之际被你逼着写下违心的遗诏又有什么不可能的?只可惜,即便你有遗诏,朕也能让你根本都拿不出来!”
此话一出,太后大惊,浑身震颤,扬起手指问:“你怎知你父皇......?”忽然眼中闪过了悟,震惊地问:“你登基前拿出来的圣旨真的是他亲笔所写?并非你杜攥?早在你去边境之前,他就写好了传位的遗诏?”
秦天策只挑了挑眉,很显然她说中了事实。在他自动请命去边关打仗之前,父皇连夜招他进宫,密谈了整整一夜,并且亲手递给了他那封诏书。当时他五内俱焚,情知父皇是为了以防万一,却也冥冥之中有预感,此去一别可能再无法见面了。
果真,两年后收到京中急报,是父皇在还算清醒之际暗派死士通知他秘密回京。当他抵达皇宫时,却闻父皇殁了,幸亏他早有谋定,在太后还没拿出遗诏前,率先把自己的诏书公告了天下,且还有一封是先皇贬斥景王的诏书。此举以雷霆万钧之势定下了他登上龙位,景王有先帝遗诏的贬斥在,根本无力申述和反抗,只能被发配边境之地。
可此举只是暂时拿下朝政,太后一脉早已牵涉颇深,想要连根拔起,谈何容易。
太后想明其中原委后,脸上神色已经是万念俱灰,“他真的是爱她啊,为了她什么都不顾,连我们多年的夫妻情分也不顾,只肯为她的儿子谋定天下!可我又何错之有?这难道是天意?”
“天意?”秦天策素淡的脸上,终于出现了隐怒,“不,这不是天意,这是人为。朕即使年幼,却是躲在一旁亲眼看你把毒灌进朕母后嘴里的。那时朕就发誓,总有一天,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让你亲眼看着自己的儿子身死的滋味好不好受?”
“你!是你!”太后颤着手指,脸上的表情一点点龟裂开来,瞪大了的眼充满了恐惧。
秦天策笑得极其冷酷:“朕可是什么都没说。”
太后忽然像疯了一般冲过来,却被他随手一推就给掀翻在了地,她突然失声痛哭起来:“吾儿啊,是母后害了你!”这是她从昏迷中醒来后,第一次放声大哭,哭自己命运的悲哀,哭白发人送黑发人。
可她毕竟曾是太后,情绪来得快,收得也快,嚎哭了一会,就已经抬首看向眼前的锦袍皇帝,不甘心地问:“我有一点不清楚,想在死前死的也明白些。”情知如果他知道了那些过往,定不会放过她。
秦天策没有啃声,就当是默认她问。
“明明当年哀家在你母后死后一天,就命人灌了那断肠散于你,更亲眼看着他们把你封进了你母后的棺木中,你是怎么从那里面爬出来的?你那时不过只有八岁。”这件事困扰她很久,怎么都想不通,后来要找机会再下手就难了,因为先帝直接把他过在了她的名下,若他死了,她绝脱不了干系。
这也是她为何后来只能暗中派杀手行刺他的原因,却缕缕无功而返。他当真是命硬!
这个问题,秦天策不想回答她,却听身后传来柔柔的声音:“因为当年奴婢救了皇上。”
太后惊异地从地上爬起来要看向他身后,看清来人瞪大了眼,怎么都不敢相信:“半夏?”
依旧是那般清丽从容,婉约秀柔,一身浅绿色的长裙显得她身姿清漫,走到与秦天策身旁,仰起头轻唤:“阿离。”得他勾唇而笑,同样也露出了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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