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座难以看到边际的巨大洞穴,只怕纵深已经接近百里,高度也不会低于数十丈。单论规模几乎是与逐鹿台所在的那座洞天如出一辙!只不过那里列阵的是数百万陶俑雄兵。而这里却是不下千万俱焦枯的尸骸!也不知死前经受了这样的折磨,这些躯体早已腐朽混杂的尸骸,竟然全都高高仰着双手。就像是被烈火席卷之后的树林,生机荡然无存,只残留着那些被烧成焦黑,将断未断的小树干,一根根耸在那惨不忍睹的大地。
就在尸海正中的位置,高高竖立着三座诡异无比的大柱!皆都是将数以千计的尸体切割,并分类出躯体和四肢,随后遵循着非常严格的规律用内脏为绳索捆绑,最终搭建成像是古老的图腾一样蕴含着某些深刻意义的象征之物。
这三座尸柱成掎角之势,共同拱卫着一团悬浮在半空之中的巨大火球!虽说是火球,但事实上其只是散发着红色的光芒,本质却是不计其数的阴魂,像是被某种特殊的法阵禁锢着,折磨着。这便是噬魂蛊躁动难安的原因!事实上自从杨玄嚣得到那只小虫至今,也从未感受过它如此兴奋的躁动!就像是一头饥饿的猛虎,瞥见了最肥美的羊群,于是就再也无法移开视线。除非扑杀过去将肚子彻彻底底地填满,否则绝对不会罢休!
在这等黑暗恐怖的环境下,那一团如赤红的火光无疑会比烈日更加夺目!加之噬魂蛊的躁动,杨玄嚣几乎是情不自禁地就开始迈步朝那个方向靠了过去。他踏出的脚步非常小心,尽量不去触碰那些到死都要伸向上方的手臂。这些死人或许是想拿回自己的灵魂,又或许是在朝拜某样神圣的东西,这显然无从证实,但杨玄嚣并不想打破这里的常态。至少,在从前那仅有的一次盗墓经历中,黄大将军三令五申就算空手而归也绝不能破坏死者的遗体。对于老人说过的话,二少爷总是铭记在心。
随着逐渐靠近,一股阴煞之气卷着诡异的寒潮,不断向杨玄嚣的身体侵袭而来。谁也无法想象,那如烈火一般的外表下,却散发着堪称恐怖的寒气!而且还在持续不断的下降。强如杨玄嚣的身体都开始倍感不适,一层寒霜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凝结到了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上。这样的情形在冰天雪地之中或许也不算罕见,但事实上若换做常人到此,只怕才刚刚看到那一团火球的时候,就已被冻成了冰块。
再继续往前,杨玄嚣已经开始感到举步维艰。耳朵鼻子,双手十指都已经完全冻僵,像是轻轻一敲就要碎裂一样。他已经非常清楚地知道,此时此刻每往那团阴魂的所在靠近一步,就等同于往死亡靠近一步。甚至不需要任何外力的介入,只是那不断下降的温度,就足以夺去他的性命!但他更加清楚,甚至已经笃定,这一团冤魂必然是下方那座困住众人的邪阵核心,只有解决了这里的问题,才可能解救被抓走的梁宝妆,也才有可能进一步前进去找寻宋若微!而噬魂蛊异常的强烈躁动,也像是在不断地告诉他那是一股将会给他带来巨大提升的绝不容错过的力量源泉,只有得到了这股力量他才能更好的保护自己在乎的人!
像是陷入了梦魇,杨玄嚣对于前行的渴求,在这一刻无法自控地超越了对于生存的渴求!
“不要再往前去了。”一个温婉轻柔的声音,穿透了整个洞穴的阴异。那声音直达杨玄嚣的心扉,将他从几乎失去理智的状态下拉扯了回来。
因为恶寒,杨玄嚣得身体,猛烈地颤抖了起来,杨玄嚣下意识地将双手拢回胸前,重重呵了几口白气。他回转身,正瞧见一名衣衫褴褛的目盲女子,个头不高,身子纤瘦柔弱,看上去就像一名四处流浪的苦命乞儿。要不是是她那一双小手上缠满的黄铜细线早早表明了身份,杨玄嚣定会对她的善意提醒报以谢意。
“你难道不是来杀我的吗?”杨玄嚣原路折返回来,必须远离那股寒气。
目盲女子轻轻点了点头,淡淡道:“接招。”
杨玄嚣一愣,对那目盲女子的态度倍感讶异,但对方显然不是虚张声势,一簇由黄铜细线转眼即至,根本容不得杨玄嚣多做思索。
“嗖嗖嗖……”
那些黄铜细线犹如锋利的箭矢迅疾无比地朝杨玄嚣射去,每一条铜线都蕴含着绝不输给元婴修士的力量与速度。当然,以杨玄嚣目前但身体强度,足以在那些铜线到达之前就做好充分但准备。可他却只是皱着眉,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他可以非常清楚地看到每一条铜线地走势,并且可以断定,自己绝不是受攻击地目标。只需要站在原地不动,那些铜线就会以非常微妙地角度和自己擦身而过,绝不会造成任何损伤。
果然,一瞬间之后,那些铜线从他周身疾驰而过,却连他的一片衣角都没有触及。只听得劲风呼啸,那数十条铜线皆如针穿豆腐一般,条条刺入了周遭的尸骸之中。
但见那目盲女子弯曲右臂,将那一簇铜线拽紧,左手五指如捻兰花,轻缓撩拨一二,那些铜线竟能发出古琴一般的美妙音律!虽不成曲,但声声悠远,如空谷清泉,澄澈剔透。其音绕梁,久久不绝!
直到此时,杨玄嚣依旧没有察觉到任何危险的征兆,甚至连丝毫的敌意也无从寻觅。当然,此时此刻,此情此景,绝不会让他有丝毫闲情雅致。重重清了清嗓子,他沉声问道:“姑娘是否有话要说?”
“有的。”那目盲女子似有似无地点了点头,轻声说道:“他们告诉我,这个世上已经没有巫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