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的灯光日夜不灭,冷白的光线照得夏繁锦的眼睛生疼。
耳畔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新生儿的哭声,都仿佛一把刀插在了夏繁锦的心尖上,那声音越来越小,让夏繁锦不得已费尽气力加快了脚步。
拐过弯便是新生儿监护室,所有生下来抵抗力过低的孩子都放在那里的保温箱里,医院也只有这个地方的光线暗沉,光线过亮会刺激到婴孩儿。
夏繁锦顺着声音就到了这里,拐过弯,原本已经越来越小的声音却彻底消失,她正焦急无措的上前了几步,却渐渐停下了脚步……
因为,婴儿监护室外面有一个人在那里。
一身比光线还要深沉的黑色衬衫西裤,背影高阔挺拔,静静的站在离婴儿监护室隔离玻璃几米远的距离,从夏繁锦这个角度看去,他,在看着里面,那些熟睡着的孩子。
而夏繁锦整个人还沉浸在空气突然安静的空虚无措中,看到那道背影,全身僵硬了,脚却如同灌了铅似的,不能移动分毫。
唐敛感知向来比常人敏锐,他察觉到背后的异样,转身看去,竟然发现夏繁锦站在走廊拐角的位置,隔着一段距离,他看不清暗黑的光线后她的眼神,只能感觉到她在盯着自己,又或者是目光穿透了他,看着其他的东西。
那么绝望,那么空荡。
每当他看到她这样的眼神,沉冷安静的五官下早已是雷霆万钧。
她身上只穿了薄薄的病服,而秋日的夜晚,已经渗着凉凉的寒意,唐敛抿着薄唇,走到她面前,摸了摸她的脸和手,一样冷冰冰的。
“怎么不睡觉,出来做什么?”唐敛心疼的要将她往怀里带,她没有反抗,也没有排斥。
而是用那双如同死水般安静的黑眸看着他,干涩的嘴唇蠕动,发出极细极轻的声音,“不敢睡,他们在哭,每天每天,我一闭上眼睛,他们就哭着叫妈妈,他们说好害怕……”
唐敛去抱她的手就这么狠狠的僵住,看着她自言自语的喃喃。
“我怎么会保护不了他们……”
“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
“你知道吗?他们一哭,我心都要裂开了。”
“他们叫我了,第一次离我那么近,”夏繁锦呆滞的眸子转了转,看向唐敛身后的婴儿监护室,她挣开了唐敛的手,披着头发如同凄凉无声的鬼魅,“我想见见他们……”
唐敛拦腰将她截回了怀里,将她软绵无力的身体死死扣在怀中,压抑的声音在她耳畔低吼:“不准说了!”
“你为什么不让我去陪他们?他们在哭!”夏繁锦无力的推搡着他的胸膛,可她却犹如在推一道坚硬的石墙,明知不可能,却还是不遗余力的消耗着自己最后的能量。
唐敛心如刀绞,捧着她的脸,让她被迫看着自己的眼睛,“他们不在了,我们的孩子不在了。”
“不在了?”夏繁锦讷讷的重复,突然怨恨的看着他,低哑的声音几乎听不见,“那你为什么不救他们?为什么?”
她看着他,皱着眉不解的样子,狂乱无措,眼泪突然就如同决堤的洪水,无声的涌了出来。
那天车祸的一幕幕在她脑海里回放,她清晰的看着对向来车里那几名外籍男人,眼神阴狠,直直的朝她坐的车撞来,没有丝毫迟疑,反而加快的速度。
她这么多天,每一天这一幕都会在脑海里自动过滤,像烙铁的印深压在了她的脑海里。
醒来会想到当日的惊慌,睡着会面临孩子哭声带来的心痛。
她已经渐渐麻木了,她有时候都会以为,梦里的声音才是真实的,她和孩子们一直都呆在一起,而现实中的一切都从未发生。
可她始终不能骗过自己,她始终不能如愿成为精神病,活在自己臆想的幻觉里。
“你知道吗,我的孩子本来可以不用死的,”她一遍遍重复,“不用死的,没有车祸,我可以好好的生下他们……”
“够了,不要说了!”
“你为什么不来接我?”他的话就像一阵风从她耳边吹过即逝,夏繁锦突然扬起笑,“哦,我忘了,你去救你的心上人了是吗?”
“够了!不准说了!”唐敛骤然将她的头摁在自己胸口,他仅仅搂住她,她就像她嘴角笑一样飘渺,随时都可能会消失。
“不准说了,我错了,你要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唐敛几乎嘶哑的声音让他听起来老了十岁,他的话在她耳畔如此清晰,甚至她还能感受到他呼吸时的热气。
再热再暖,她心中的一块洞都拼命的灌着风,她再也没办法像以往那样,他一做出亲密的动作,她就悸动得昏昏沉沉。
“你知道吗,有时候我想,如果我真的一点都不在乎你的死活了,当时我没有回来的话,如果你的命能换回我孩子的命的话,我宁愿当时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一直在那里呆着,直到他们健健康康的出生。”
“我会体会到第一次被叫妈妈的激动,我可以独自带着他们长大,将他们教育得很好,也可以欣慰的看着哥哥长成帅气的大男孩,找到自己心爱的女人,也能将妹妹的手交到她最爱的人受伤,晚年能够儿孙绕膝。可是……”
“可是,一切都没有了……我只能在梦里听见他们可怜巴巴的哭……”
“你知道,这一切对我来说,有多痛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