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繁锦一愣。
‘对不起’是很难从他嘴里听到的三个字,而他此时在她耳边重复说着许多遍。
她本不是爱哭的人,从跟他在一起之后,就像是已经把自己那十几年从未流过的眼泪全都流了个干干净净。
今晚她是真的害怕,一种从内心深处蹿出来的恐惧,很真实,又很无奈,一晚上,竟然有一种快要过完一生的感觉。
夏繁锦咬着唇,眼睛流了太多水,开始涩涩的疼。
她闭上眼将脸贴紧了他的胸膛,似乎唇下就是他蓬勃的肌理,跳动的心脏。
可能任何事都要亲身经历过,才能发现,所有事在生离死别面前都不值一提。
至少,活下来,还有怨有恨有解释的机会,人不在了,那才是彻头彻尾的天人永隔,连说一个字都是奢侈,哪还顾得上纠结曾经的是与非。
“我这边的事提前处理好了,本来想回a市,但是美国那边的分公司出了点事情,我要去一趟,临时改签去了纽约,至于没有接到你的电话,是因为我登机后关了机,下飞机的时候才看到坠机新闻和你的那条短信,我就立刻过来了,私人飞机没航空公司那么耽误时间,幸好我赶到了,才把往烧焦机舱里跑的你拉了回来。”唐敛将头埋进她的脖颈,“他们说了,炸弹在高空爆炸才会坠机,还有残余威胁,你为什么不好好呆着?嗯?知不知道有多危险?你又不是专业的,万一出了事,我活着,你不在了,有没有想过我又怎么办?难道让我独自拉扯大两个孩子?”
唐敛一口气说了很多话,解释了她的所有问题,说出了和她几乎相同的忧虑。
同样都是在为对方的生命担忧。
遇见她之前,他从来不会像生活中没了这个人会怎么样,刚开始遇见她的时候,他觉得没了她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如果那个时候能知道,他有一天会时刻担忧没了她的生活是什么样子,他也亲自体验了这种滋味,整整四年,若是知道的话,他从一开始就不会将她放在自己身边,宁愿毁了她也不远让她成功变成一根钉子钉在心上,往外拨是鲜血淋漓,日子一久,便成了嵌在肉壁里的一部分。
夏繁锦怔住了,捏着他的衣摆不知该如何。
“……要是今天换做是我上了死亡飞机,你会怎么办?”
“掘地三尺,保留你的残肢,等我把孩子拉拔大了就来找你。”
夏繁锦破涕一笑,却又感觉瘆的慌。
唐敛抱着安抚她,好让她完全平静下来,这一晚上,她应该收了不少的惊吓。
夏繁锦闻着他身上清冽干净的气息,整个人从身体到神经才开始松懈下来。
“饿不饿?”唐敛问她。
夏繁锦摇了摇头。
“困不困?”
夏繁锦继续摇头,唐敛低头看去的时候,才发现她眼皮子都垂了下来,那双眼睛里的红血丝和黑眼圈完全能说明她身体过度消耗。
唐敛手心贴上她巴掌大的瘦脸,拇指指腹从她眼睑的青黛划过,有些事,等她醒来再说。
他紧皱着眉头,眼神从始至终就没有离开过她的脸,俯身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去洗个澡,睡一觉。”唐敛将她放在床上,然后转身要去浴室给她放洗澡水。
夏繁锦困极,半睁着眼睛,没什么力气的拉住他西装的衣摆。
“去哪儿?”她的声音沙哑朦胧。
“给你放水洗澡,”唐敛跪在床边,俯身固定住她的下巴,在上面轻啄了一口,才拉开她的手,起身脱去了西装外套,然后将自己的衬衫袖口挽了起来,露出一截浅麦色的小臂,又脱了手表之后,才去了浴室。
浴室里传来水声,磨砂玻璃的壁面上渐渐浮上了朦胧的雾气。
过了会儿,水声停了,唐敛放了一浴缸的热水,出来的时候,鞋和西裤上都溅了了些水花。
他出来一看,躺在床上的女人已经歪着脑袋睡着了。
他用毛巾擦干手,然后去拍了拍她的脸,“洗个澡?”
短短几分钟,夏繁锦已经睡得有些沉了,不过听见他的声音后又幽幽转醒了过来。
“太困了……”她懒得再起来折腾,身心俱疲的感觉太难受了,她只想好好睡一觉。
唐敛将她的头放在肩头,“自己洗还是我给你洗?”
今晚吹了不少冷风,一夜没睡,有来回奔波,不洗澡怕她睡不好觉。
夏繁锦一听他要给她洗,顿时清醒了不少,她虚睁着眼睛从床上撑起来,“我自己来……”
她说着有气无力的去了浴室,脱了衣服,躺进浴缸的时候她才感觉浑身毛孔都得到了舒缓,源源不断的往她的身体里输送热气。